半晌,他才微微提高声音:“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叫天师军,然而这座山里能穿正统道袍的,只有你我二人。”
“徒儿愚钝。”
景阳看着这位老人的道袍背影,迟疑道:“因为徒儿,是您的徒儿?”
“不。”
顾超轻轻摇头。
话音刚落,他周身卷起一抹清风,竟是将自己身上的这一袭华贵道袍给撕成了碎片。
细碎布条散落一地。
仅剩一袭白色单衣的顾超,更显身子骨的单薄和瘦削。
“老夫其实早就不配穿道袍了。
顾超轻声叹息。
景阳茫然地望着这一幕。
“三清祖师的教义,老夫也早就记不清了。”
顾超仰起头,望着眼前的三清塑像,沙哑道:“可你应该还记得,你肯定还记得,并且铭记在心,否则在天师军这片污垢泥潭之中,你不会时至今日,依旧能出淤泥而不染。
天师军腐烂至根,无药可医。
但你,景阳,顾景阳,你还有得救……不,不需要救,因为你和他们从来就都不一样。
道士之名,此刻在这座山里边,唯你一人有资格自称。
孩子,下山去吧。”
“下山?”
顾景阳望着顾超的背影,神情愈发诧异,百思不得其解,“师父,您今日究竟怎么了?徒儿不懂,是徒儿哪里做错了么?”
“……”
顾超没有回应。
“……是,师父。”
然而多年来的习惯,使得顾景阳从来都不反驳这位老人的意愿,于是此刻也只是问道:“那师父,徒儿下山的任务是什么?”
“去做一个好道士。”
顾超的声音,沙哑且低沉。
说罢,他右手一挥,便有狂风凭空而生,卷起顾景阳,就将他甩向了宫殿之外,一直甩飞数千米,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划过一抹弧度,朝远处的森林飞去。
然而。
半空之中。
顾景阳被狂风卷携着,却是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此时路过了一柄巨大的赤红色飞剑,巨型飞剑上边还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
其中一人白发蓝童,生得异常高大且强壮。
顾景阳的倒飞路线,完全是不偏不倚地,与这个白发男人擦肩而过。
两人皆是侧头,互相对视。
顾景阳从这个白发男的蓝色眼童之中,看见了几分……懵逼。
“刷——”
狂风拂过,将顾景阳抛向远方。
而巨型飞剑上面的李观棋等人也没有做什么。
“这顾超在干嘛?”
李观棋看了林羡白一眼,匪夷所思道:“不跑就算了,他把那个男的扔出来干什么?而且你刚刚为什么叫我别拦他?”
“顾超不可能跑。”
林羡白摇摇头,平静道:“龙虎山是他的主场,他在这里,借祖师遗宝和阵法优势,尚有一线生机。
若是离开,必死无疑。
我和他都是出身天师府的道士,我清楚这一点,他也是。
否则我也不会同意赤萧萧把这么显眼的赤霄X8开出来了,原因就是顾超不可能跑出龙虎山。
我们根本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因为那条‘蛇’本就一直都是处于‘惊’的状态。
相信我,他每一刻都在警惕我的归来,至于我们能否偷袭……呵,不可能的,有天师府的那些遗宝在,我们做不到,即便是观棋你也做不到。”
“我对你们天师府的宝贝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李观棋轻轻点头,而后看着林羡白又问道:“所以那小子呢?为什么你刚刚不让我把他抓下来?从飞来的路径看,那小子明显就是顾超抛过来的啊。”
“那顾超为什么要扔他过来?”
林羡白反问一句。
“我认为这个问题,需要我把那小子抓下来问,可你不让。”
李观棋说道。
“因为不需要。”
林羡白转过头,望向近在眼前的龙虎山,望着那座屹立在山巅的宫殿,“顾超明显是故意扔他过来的,是给我看个眼熟,他是想让我留他一命。”
“所以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