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我朝税收之弊病不止一处,陷入困境的因素也不止一个,陛下若是愿听,臣就和陛下讲讲臣的拙见。”
“朕愿闻其详,毕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据臣所了解,虽然陛下在前段时间对税务重新进行了规划,将农税留给了户部后将其他税种全部给到了大明皇家税务局,但问题依旧存在。”
“其一就是这户部既要清查田亩,又在征收农税,此举不仅无利,长期看来反而容易后患无穷。”
朱由检忍不住插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质疑自己的决定。
问道,:“毕爱卿,两件事都由户部干了,这户部为了征收更多的税银,就不会在清查的时候做文章,这不是好事吗?”
只见毕自严冲着朱由检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
“陛下,此举并不会让农税的征收更加有利,反而会造成户部内部瞒而不报,偷税漏税。”
“爱卿何出此言?”
“这最难掌控的便是人性,而这收钱的和划线的都是一个人,虽然户部尚书郭允厚自然是想要收更多的税银,可征收税银的当地官员就那么愿意缴纳更多的农税吗?显然不会,那么他们就会使用更隐蔽的方法逃避朝廷的监察。”
“朝廷律法如此之严,且现在各个地方都有东厂下辖的监督机构,就不怕百姓举报,就不怕被稽查出来要他们的命吗?”
“陛下,微臣斗胆说说这州县官员,眼下的大明朝大多品级不高的当地父母官都出自当地,更多的时候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并非他们手中没有权力,而是他们的权力不由他们心中所想去使用。”
“嗯?”朱由检略显疑惑。
“当地的士绅、富商、地主,往往才是掌控州县权力的核心,地方官员想要做出成绩就不可能离开他们的支持与帮助,如果当地士绅不支持,那么他就一定办不成事,不仅办不成事,就连他自己恐怕都容易自身难保。”
“士绅盘踞乡里,把控民意,通常家族形式,错综繁杂的关系网遍布周边,谁家出了点事,那旁边的家族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都会想尽办法给予帮助。”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帮别人就是以后帮自己,而面对更高昂的农税,他们不仅会控制州县官员申报免税。
若是能免税收则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免税,那么他们不仅会扰乱正常的清查田亩,更会将手中集中的土地在名义上重新还回佃户的手中。”
“待清查结束,当地的佃户百姓不仅没有从中受益,并且还因为在清查中名下登记了更多的土地,就要承担更多的税收,如此循环往复,这样的清查不仅没有减轻百姓的负担。”
“反而又要背上当地乡绅原本应当自行承担的农税,到头来一场空不说,百姓的生活将更加举步维艰,到后来就只能变卖手中更加稀少的土地,以继续缴纳农税,继续偿还地主们的地租。”
这样的一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刺痛了朱由检。
也是朱由检第一次感受到了地方的顽疾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如果不解决这样的士绅问题,那么当地就算是换上再多的官员。
就算朝廷砍了再多的头,那么当地的官员也不得不继续冒着杀头的风险,冒着触碰律法的风险,不断的为当地的士绅阶级提供便利条件。
循环往复之间。
可不就正如毕自严所说,到头来一场空。
利民之策反倒成了祸民之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