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处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身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伏案奋笔疾书。
乔碗碗的脑筋飞快地打转。
题干要求是“300字以上”，没有说不能超过多少字数,只规定了考试时间,那应该就是越多越好。
还有“全方位的”，既然是全方位的,那只写单一的方面肯定不行，最后的评分标准有三档，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要从三方面着手夸奖？
应该不止。总之乔碗碗一一例数所有的可能性,力求将神明的每一丝小骄傲都给写得明明白白的。
神明阅历丰富,见多识广，算一项；神明社交活跃,交友广泛，算一项；神明备受尊崇、神明魅力四射……
乔碗碗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挖掘过一个人的优点,想得她脑壳都痛了。
修女们似乎并不认识手机是什么东西，因此对主播们上课刷手机的行为没有多加置喙，乔碗碗埋头答题的时候手机就摆在桌上，弹幕里的死鬼观众们也都兴致盎然,努力帮她出主意。
——可惜都被屏蔽了，乔碗碗就只能看见一行行马赛克飞速从屏幕中划过。
乔碗碗叹了口气：“别刷了,我看不到的。”
好难过,好像小测验的时候有人给她递小纸条她却不能接。
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乔碗碗对自己还算是有信心，这场考试她起码有九成把握可以拿个好成绩。
虽然修女npc不在教室,但主播们都还算老实，并不需要乔碗碗额外维持秩序。
半小时后，不看修女回到教室,率先拿起乔碗碗的考卷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真的是时灵时不灵，昨天下午白外套那么明显的着装问题她没看出来，今天看乔碗碗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倒是一目十行。
从头看到尾，修女满意地点了点头：“神明会满意这份答卷的。”
乔碗碗松了口气，忽视底下其他主播投来的嫉妒视线，笑得眉眼弯弯，提起裙摆向不看修女行了个礼：“感谢神明的教诲。”
她身上的衣服还有点潮，昨天午夜砍眼球怪的时候，有不少黏液都溅在了乔碗碗身上，她只能连夜把衣服洗了。
这是个很聪明的选择，淡淡的肥皂味道完美掩盖了纺织物缝隙中最后残留的一点点眼球气味，不看修女对此一无所觉。
“去把其他同学的考卷收上来。”不看修女吩咐乔碗碗。
乔碗碗温顺地应下，提着略嫌沉重的裙摆往教室后面走，刚好趁机把每个人的卷子都瞄了一遍。
这是生死攸关的考试，大家写的都很认真，不过似乎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乔碗碗那样高的考试水准，能够按照论点加论据的格式有条有理地分段论述。
乔碗碗一路看过去，发现大家的水平实在是参差不齐。
前面几个人的卷子看上去都还算正常，到了曹猛和蒙歌的时候就有些辣眼睛，这两人的字写得龙飞凤舞，就像一堆纠缠难分的线团黏在纸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是什么来。
能看出字的主人应该也是努力了的，两张卷子都被填得密密麻麻，但苦于字太难看，瞧着就像是一整页的鬼画符。
乔碗碗尝试了一下，没能看懂他们写的是什么，面色不变地收了卷子，继续往后走。
下一个是安晓楠。
她的卷面也很干净，上面用巨量篇幅夸张至极地赞扬了神明的容貌，把神明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啊！伟大的神明！您的身姿是多么的挺拔健硕，您的五官是多么的英俊潇洒！我想在您的睫毛上荡秋千！我想在您的鼻梁上滑滑梯！”
乔碗碗：……
这是哪来的追星彩虹屁女孩。
安晓楠会这么写大概和她昨夜收到的提示有关系，她收到的是神明爱美丽。
这条消息是他们休息室的三人共享的，乔碗碗看不懂曹猛的字，就偷偷往前又翻了一下陆衡的卷子，发现陆衡果然也在神明的外貌方面费了许多笔墨。
乔碗碗愉快地笑了一下，为他们做的无用功默哀了三秒钟。
这个神明就是颗大眼珠子，哪儿来的什么健硕的身躯和高挺的鼻梁？他们这样写着交上去不被扣分就算好的了，绝对不会额外有加分。
而乔碗碗就不同了。乔碗碗在夸赞神明外貌时就抓准了眼睛这一处夸，除此以外说的都是些虚的，大概就是吹嘘它的气质能够令万人敬仰之类的，是万能的通用模版，套在谁身上都不会出错。
最后一个是吕信，乔碗碗往他身边走，还没拿到卷子就皱起了眉头。
吕信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一直在发抖，趴在教室最后的桌子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手里的试卷上就只写了几个字，歪七扭八的，根本不成语句。
乔碗碗看了他旁边的柴渐洪一眼，柴渐洪也很急，掀起眼皮瞄了一眼讲台，见修女没有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对乔碗碗说：“他刚刚开始忽然一直打哆嗦，我和他说话他好像也听不见的样子。”
说着他把手里的考卷递给乔碗碗，掩着两人的脸，借机又加了几句：“我昨天晚上给他用过药，止住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直没缓过来，我担心，会不会是……”
不看修女注意到了这边，柴渐洪不敢再多嘴，怕被当成是考试作弊，赶紧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
乔碗碗皱起眉头。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吕信已经抖得更加厉害，他的脸上没有嘴唇，脸色青灰像是已经快要死去，样子非常可怕。
乔碗碗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上下牙床正在不停地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修女。”乔碗碗举起手，“这位同学好像病了。”
她要看看修女怎么说。
不看修女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目光冷冷地扫了吕信一眼，回到乔碗碗身上时又恢复了平和：“不必担忧，我亲爱的孩子，神明降罪于他，是对他不敬神的处罚。”
果然没错，吕信现在这样就是被大眼球啃伤的后遗症。
乔碗碗掩下眸中的情绪，温声应了修女的话，不再多管吕信。
没办法，她救不了他了。
被眼球攻击居然会产生这样严重的后果，蒙歌、桑雪和柴渐洪作为和危险擦身而过的人，脸色一下子全变得不太好看。
曹猛那一间房昨夜听见外面打斗的声音时没有出来，所以对情况不甚了解，三人眼中都带着凝重。
不看修女回到讲台上，从讲桌底下摸出一只金色的托盘，将收齐后的所有考卷放在托盘上：“跟我来吧，虔诚的朝圣者们，神明会对你们交上的答卷进行审判。”
居然不是修女判卷子。
有可能见到副本boss，包括乔碗碗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兴奋起来，大家跟着不看修女离开修行室，穿过马厩和玫瑰花圃，七拐八绕地走了半天。
结果却让大家很失望。
“就这？”蒙歌略带遗憾地望着眼前的巨型石台。
这地方他昨天晚上就来转过一圈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看修女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考卷一张一张放了上去。
乔碗碗认真盯着石台，里外里打量了半晌，终于确定这就是她在走廊挂画和喷泉上看到过的那个祭坛。
在这里能和神明进行沟通？
乔碗碗微眯起眼，双手交握，做出一副无比虔诚的模样，目不斜视地望着祭坛。
其他人见状自然有样学样，修女见这一帮时不时捅娄子的朝圣者忽然老实起来，对起了带头表率作用的乔碗碗更加满意了几分。
所有考卷被平铺在祭坛上，不看修女又让不听修女去花圃里摘了9朵黑玫瑰，一朵一朵摆了上去。
9朵玫瑰摆好的瞬间，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天空中向下打来，将整个祭坛笼罩在其中，接着所有考卷忽然慢慢漂到了半空中，在金色光柱里忽上忽下地浮动着。
几分钟过后，考卷缓缓飘落，每张卷子上都多出了一排鲜红的大字。
不看修女将考卷取回来，一张一张发还给大家。
从头到尾，神明都没有露面。
曹猛和蒙歌得到的评价是“合格”，其他几人则都是“优秀”。
安晓楠拿着卷子翻来覆去的看，脸上流露出迷惑的神采，乔碗碗用余光偷瞄她的卷子，发现她那句“睫毛荡秋千”被神明打了个大勾，“鼻梁滑滑梯”则被画了个大叉。
修女去后面取玫瑰花的种子了，安晓楠趁机趴在陆衡耳边小声推测：“哥，神明难道没有鼻子？”
“什么鬼，这个神明又不是伏地魔。”陆衡一脸无语，“大概，嗯，神明是个塌鼻梁？刚好被戳中痛处了？”
乔碗碗差点没憋住笑。
她果然一如之前所料地得了满分，不看修女回来时手里碰了一堆小小的油纸包，发给大家一人一个。
只有吕信没有。
吕信连300个字都没有写满，卷子理所当然地被判成了不合格。
他现在的情况看上去非常不好，柴渐洪几乎是和朱芷一起半驮着他才把他从修行室弄到祭坛这儿来，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行走，甚至连站也站不住，只能半靠在祭坛上。
“可怜的朝圣者。”不看修女冲着他叹息了一声，“你的内心不够虔诚，神明宽恕了你的朋友，却没有宽恕你，并降罪于你，你必须接受惩罚。”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爆发出了与她孱弱衰老的身躯极其不一致的巨大力量，枯柴似的干瘦手臂变得如同铁钳一般稳固，抓住吕信的身躯往祭坛中间一甩。
吕信重重地落在石质祭坛上，头骨先着地，发出咔嘣一声闷响，身下沁出一滩血来。
他躺在上面无助地抽搐着。
修女看了众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