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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毒蜂 合一(2 / 2)

杜子勤道:“可是你从头到尾守着的?”

小厮点头应是,杜子勤这才面色微松,但这时,秦缨忽然鼻息微动,“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儿?”

梅林边冷香浮动,但秦缨竟又闻到一股子熟悉的异臭,正是此前在金吾卫衙门验尸之时发现的异味儿,她眉头微皱,盯着小厮看,这小厮鼻尖也动了动,又闻了闻自己袖口,下一刻道:“让县主见笑了,是小人袖子上沾了一味奇臭药材。”

秦缨蹙眉,“药材?”

小厮还未答,陆柔嘉道:“可是阿魏?”

小厮点了点头,“正是臭阿魏。”

陆柔嘉变作了然,“缨缨,年前戒毒院换了方子,有一方子里,便有这臭阿魏,此物气味似蒜臭,又名熏渠,为褐色黏腻膏状物,破症癖冷气,辟温治疟,滋肾安神,也是汪太医入的方子,此药产自西北高原,颇为稀贵,入方后被抢购一空,如今已买不到了。”

秦缨大为诧异,“竟是治毒之药?”

她心跳得微快,一旁陆柔嘉和杜子勤都疑惑地看着她,秦缨定了定神,“没事,想起了一件与这药材有关之事……”

言毕,她吩咐白鸳将沈珞叫进来,没多时沈珞入了内院,秦缨走远两步,一番吩咐后,沈珞快步出了侯府。

陆柔嘉和杜子勤虽觉异样,但毒膏之祸正是秦缨发现,她此行多半与治毒有关,二人便不再多问。

说是赏梅,但秦缨已了无兴致,随着陆柔嘉在梅林徘徊片刻,嬷嬷便来请众人回花厅开筵。

回了花厅,便见今日设了曲水流觞席,席中插着数捧玉蝶游龙梅枝,花厅南面,却又豁然大开,入目便是霜雪皑皑,此时暖阳当空,晴光映出一片晶莹琉璃世界,意境非常。

待众人落座,袁氏与众人举杯,“立春立春,却难见春色,咱们只当是赏雪了,只盼是最后一次看雪,早日春暖花开才好——”

几位夫人坐在最前,同饮一杯后,柳思清的母亲段氏道:“大公子不入宴吗?”

坐席之上空了一处,袁氏扫了一眼空着的位置,遗憾地道:“适才去请你了,不过他身上还是不好,便算了,我看啊,是二十六那日,让他受凉了。”

段氏纳闷道:“怎会受凉?那日法会在宝华殿,殿里不是很暖和吗?”

袁氏幽幽摇头:“相国寺里没怎么受冻的,可后来我与侯爷和子勤先行回京,他却天黑了许久才回来,马车里的暖炉能烧多久?岂不是受凉了?我听底下人说,夜里回来的时候,车轮都粘了厚厚一层冻土,可想而知得多冷。”

段氏不解,“这阵子城外可不安生,他去做什么?”

“我们走的时候,他只说去偏殿祭拜他母亲,他最是孝顺,我与他父亲也不好说什么,便令他天黑之前早些回来,谁知还是晚了……”

袁氏说至此,又接着道:“别说城外不安生了,便是城内都多了好些抢掠之事,小年后那几日,我们后门处,还来过几个受灾的赖着不走,都不敢让府里小丫头出门采买。”

段氏也道:“可不是,我们府门前也有过乞丐,给些吃食倒也打发了。”

一旁几位夫人也随声附和,但袁氏道:“乞丐倒也罢了,但我们这里有一人,给饭食都无用,也不知在图谋什么,后门的小厮还说那人眉上带疤,生得凶神恶煞的,都怕他闯入府中来行凶,幸而后来不知怎么又没来了……”

赵雨眠的母亲道:“可要谨慎些,有些灾民自己没了活路,便恨起富足人家,哎,只希望这场灾异快些过去,等下月祭天之后,应会好吧?”

几位夫人又说起了祭天祈福,赵望舒与裴朔几个男子,则议论着朝中之变,陆柔嘉静静听着众人言语,温婉沉定,可没多时一转头,眉头顿时一皱,只见秦缨不知何时停了玉箸,面容晦暗,握着杯盏的指节也紧攥起来。

陆柔嘉靠过去,“怎么了?”

秦缨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想到一件事未完,待会儿我只怕得先走。”

陆柔嘉便道:“那我与你一道走。”

秦缨点了点头,只等宴过三旬,果然先提了告辞,陆柔嘉紧随其后,袁氏无奈地看了看二人,“今日招待不周,改日再请你们来玩,子勤,你替母亲送送——”

杜子勤应是,跟着二人一同出了花厅,他纳闷道:“怎么走的这么早?”

说着又问陆柔嘉,“可是有何处不喜?”

陆柔嘉摇头,秦缨道:“我有一事,要去一趟金吾卫衙门。”

说至此,秦缨又问杜子勤,“你哥哥去相国寺法会那日,是为何回城晚了?”

杜子勤蹙眉,“他去祭拜他母亲了,在相国寺待到傍晚时分才回京,问这个做什么?”

秦缨摇头,“随便问问。”

杜子勤不明所以,将二人送上马车才作罢。

沈珞已经归来,秦缨与陆柔嘉分别后,吩咐沈珞去金吾卫,沈珞一边驾车一边道:“刚才去衙门,谢大人今日正好在,小人已经将您吩咐的告诉他了。”

秦缨应了一声,表情沉肃起来,等到了金吾卫,一路往内衙而去,见到谢星阑时,他惊讶道:“不是在定北侯府赴宴?适才沈珞已经说了侯波尸体上沾的应是那药材,我已吩咐人去查问,看看近日京中哪些人家大肆采买了臭阿魏,再与此前查到的对比一番。”

秦缨道:“我在宴上听到些事,急着过来与你说。”

谢星阑颔首,令她在炉火旁坐着。

秦缨落座后,将袁氏适才宴上所言道来,谢星阑当即一诧:“你是说,你怀疑杜子勉?”

秦缨谨慎道:“不一定是杜子勉,但杜子勉的行程,刚好满足凶手抛尸之行,如今,要先确定杜子勉何时离开的相国寺,乘坐的马车是否能藏人,以及,看看侯府后门处的小厮见到的是否是侯波,这是最要紧的——”

谢星阑眉眼微暗,“定北侯府……”

秦缨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我也未想到,会怀疑到定北侯府身上,今日我还想起来,定北侯回京述职,带了两百护卫军在神策军营中驻扎,侯波未进城之前,不是去过神策军吗?若他的目标,不是神策军中人,而是北府军呢?”

谢星阑眼底闪过一抹寒厉,“北府军常驻幽州,还要去查一查,当年事发之时,定北侯是否在京中。”

秦缨点头,“不错,但眼下还想不出动机,先看怀疑是否为真吧。”

谢星阑沉吟未语,秦缨起身走到他跟前,“此前便推测,行凶之人多半是位高权重者,如今怀疑到了定北侯府身上,的确颇为棘手,我今日才知,他们府上还有丹书铁券。”

见她满眸忧虑,谢星阑眉眼温文了些,“他们本就是开国元勋,后来几代家主皆掌兵,那丹书铁券,我此前也有所听闻,乃是肃宗所赐,此物等同于免死金牌,若真与他们有关,那的确十分棘手。”

秦缨紧声道:“可要去见见程公?”

谢星阑道:“小年之前程公去了城外的热泉庄子养病,近日还未回来,年礼都是送往庄子上的,暂且先顺着侯波之死查下去,等他回来再议。”

秦缨叹了口气,“多事之秋,我父亲腿疾也不适,所幸那虎骨膏极有效用,但李琰自从前次出现,这两次都未再来,我不知他到底是何打算。”

谢星阑想到前世,便道:“李琰此人不算奸恶之人,他如今此行,多半是见你机敏洞明,想借你之手,刺破宫闱隐秘,首要令他生疑的,便是永宁的病。”

秦缨也知原文中李琰最终做了个富贵王爷,并未兴风作浪,见谢星阑也如此说,只叹他太会看人,她点头应下,“我本也好奇永宁到底患了何病,但如今不是探究这些之时,还是你手上的差事更为要紧。”

说至此,她拧眉道:“既然此前是让谢咏勘察侯波之案,那不若还是交给他去查杜子勉这条线索,免得打草惊蛇……”

谢星阑弯唇,“我亦如此做想。”

秦缨微微点头,又一边沉思,一边踱步起来,“自然,也不能只凭袁氏几言认准了嫌疑之人,与杜子勉行程相似者,或者借着法会出城者,但凡没有足够的人证,都还是有嫌疑,长宁坊和长明坊都要仔细摸排,看哪家府上见过侯波……”

秦缨慎之又慎,不愿错过其他可能,见她小脸皱作一团,恨不能立刻为他参透真相,谢星阑胸膛起伏了一瞬,“秦缨——”

秦缨转过身来,“嗯?”

便见谢星阑两步走过来,双臂一合,将她拢在了怀中。

秦缨眨眨眼,“怎么了?”

谢星阑呼吸落在她发顶,臂弯亦越收越紧,语气深重道:“我从前,总以为自己是最不幸之人,但如今,才觉我是何其有幸。”

秦缨眉眼微弯,亦揽住谢星阑劲瘦腰身,“万般不顺尽归尘土,往后谢大人自会平安喜乐,称心如意……”

……

秦缨回府,便对秦璋说起了定北侯府那“忠义”二字。

秦璋语声悠长道:“与西羌打仗之时,还没你爹爹呢,后来听你祖父说,当年杜渊为了打退西羌敌军,差点连命都没了,因此肃宗赐字,赐丹书铁券,朝野内外都无二话,到了杜巍这一代,北府军的军权还是牢牢握在他们手上,而杜巍一门心思效忠皇室,别看崔氏更得盛宠,但在陛下心底,对杜氏的倚重半分不少。”

秦缨听闻此言,忧心更甚,接下来几日,不时遣沈珞往衙门走一趟,再未亲去探问进展,而上元夜那场大雪之后,竟连着晴了六七日,积了一冬的冰雪,在几日之间逐渐消融。但与此同时,城内因气候多变而生的风寒之症亦见多。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三这日,秦缨再度入宫求药,她这半月间来了多回,与长祥也算熟稔,今日一来,长祥便道:“算着时辰,侯爷的药也用的差不多了。”

吩咐了药房制药,长祥便陪秦缨等在廊下,今日又是个晴天,午时烈阳当空,还有几分燥热之感,长祥便道:“今年的气候真是古怪,大雪后回暖的这样快,这才几日功夫,屋顶上就剩那么点雪块儿了,真是得祭天,万一再来个旱灾,可就糟糕了。”

秦缨倒不觉是天象古怪之故,但长祥的担忧也并非多余,“雪灾之后常有饥荒,就看西北的大雪是否停了,若这个时候化雪,百姓们还来得及农耕。”

长祥笑道:“正是此理,待天气暖和起来,侯爷的腿疾也会不药而愈。”

说至此,长祥又问:“侯爷这几日可有缓解?”

秦缨欣然一笑:“已缓解许多了,公公果然所言非虚,此前大雪天,父亲便已行走无碍,久坐后也不觉膝头刺痛,他十分满意。”

长祥笑呵呵道:“已经贴了六程,要贴上至少七八程,方才能大好,正好如今天晴,后面侯爷养护得当,未来几年都不会再犯。”

秦缨一听,差点念一句“阿弥陀佛”,又转而问:“公公此前说,这药是先帝一朝,一位神医研制?可是宫中御医?”

长祥笑意微滞,“是御医,不过听说后来获罪了,不提也罢。”

秦缨眉尖微蹙,“可知是何罪?”

长祥回想着道:“小人还是初次接触这虎骨膏时,听当年御药院的老太监们提过,但是何罪,他们并未说明,应该是不小的罪过,他们提起时,也是一副宫中禁忌的模样,那之后,小人便不敢再问了……”

秦缨正心生怀疑,却听院门外响起一串急促脚步声,下一刻,一个小太监捂着左脸跑了进来,“祥公公,求您赏点解蜂毒的药吧,可了不得了,小人要痛死了。”

长祥“哎哟”一声,上前道:“让我看看?”

话音落下,小太监放下手,便见他左脸被蛰出一个大包,连眼睑都肿胀起来,长祥看实在严重,便道:“你稍等等,我去给你拿。”

小太监又道:“多给些,我们四五个人全被蛰了。”

见秦缨在此,小太监又连忙行礼,秦缨打量他一瞬,看他袍摆与鞋履上多有泥渍,不由问:“这是在哪里受的伤?”

小太监哭腔道:“在未央池,未央池的大雪积了一个冬,如今天气转暖了,小人们便去打理荷花池,可谁知那荷花池边的荒草丛里,不知怎么藏了一窝毒蜂,如今天热了,它们也躁动起来,我们无意间惊动,竟追着我们几个蛰……”

长祥这时拿着药膏走出来,问道:“那毒蜂呢?可曾点一把火烧了?”

小太监苦兮兮道:“是想烧呢,可毒蜂全跑进紫竹林躲着了,那紫竹林可不敢烧啊,如今得想法子撒药驱赶呢——”

小太监话音刚落,秦缨眉头一竖,“你说毒蜂跑进了紫竹林里?”

小太监点头,“是呀,好大一群呢,全躲进去了,好像本就是倚竹而生的毒蜂,可不好驱除,总不能把竹林都烧……”

小太监未说得下去,因他眼睁睁看着秦缨变了脸色。

秦缨秀眉紧拧,呼吸也紧迫起来,目光几沉后,她转身便朝外走,“等我回来再制膏,我要先去未央池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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