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问确实想看电影。五岁前家里有上百万一套的家庭影院,夏天炎热的午后,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边玩乐高一边看迪斯尼,去了福利院以后,这样的午后成了遥远的回忆,以至于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国家级的贫困乡不仅物资匮乏,精神娱乐活动当然也是贫瘠的,还仰仗于放映队,以及从北方而来的卖艺大卡车,红帕子绿裙子的二人转也很热闹喜庆。
对于这十年间,外面的电影发展得有多好看多精彩,漫威宇宙DC宇宙怎么平分秋色,迪斯尼又做出了什么精细浪漫的动画电影,他通通一无所知,刚回安家时,连苹果手机都用不习惯。
“想看什么?喜剧?剧情?动画?还是惊悚,爱情?”任延滚动着鼠标。
好耐心,但也没有更耐心。任延对他一向如此。安问安静地打着手语:“对男朋友就这样吗?那跟做朋友有什么区别?”
任延勾了勾唇,没正面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区别,跟我谈恋爱挺亏的,还比不上你。”
安问想看恐怖片,真有鬼的那种,任延点进界面,让他挑。他自己倒是经典的都看完了,安问点了《死寂》,任延点点头:“这个可以,分挺高的。”
“很吓人吗?”
“吓人,但是你不用害怕。”
“为什么?”
“因为那个鬼害不了你。”
包厢里有小沙发和茶几,任延按了服务铃,让网管送了零食和饮料进来,可乐和预调罐装鸡尾酒都有,随安问选。
安问拉开了鸡尾酒罐的拉环,气泡里就透着甜,上次他想喝就没喝着,那么浅的度数,想必没什么关系。
沙发很深,任延的坐姿大马金刀的,安问就坐在他腿间,并不逼仄,被任延从身后严严实实地抱住。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开看十分钟,安问就吓到了好几次。一双冷冰冰的手被任延捂在滚烫火热的掌间,心里分神想,要是只是普通朋友,任延是不是就不能如此抱着他捂着他了?
画面应当颠倒,变成他坐在一侧,任延怀里坐着男朋友或女朋友,两人轻声密语,安问就算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聊什么笑什么。
任延只会给他怀里的人捂手,问TA怕不怕,旁边的人就算冷死了冻死了瑟瑟发抖冻疮复发,或者吓成哑巴了,也不关他的事。
一分神想这些,安问便怔怔的发起呆,瞬间觉得电影不恐怖了。
他要酸死了。
他戳戳任延支着的长腿,想立刻把他揪起来问一问。但任延没反应,扭头一看,呼吸绵长,……竟然枕在他肩上睡着了。
黑色的额发垂落眉间,睡着的任延敛去了那些高傲的锐气和烦躁的不驯,看上去前所未有的乖。
眉心不平,安问伸出手去,轻轻地帮他抚开。
任延的好看是一件不需要用力观察就能发现的事,开学日当天,发现“卓逸群”就是任延的那一刻,除了被戏弄的愤怒,心里有没有一丁点的高兴?为他心目中的任延竟然真的长了这样一张脸。
心跳的加速骗不了人,安问比谁都心知肚明。
如果任延现在是他男朋友的话……偷亲一下应该不犯法吧。
但是为什么要偷亲他?他又不喜欢任延,他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光明正大的任延的好朋友,绝没有非分之想。即使觉得他如此桀骜冷峻百看不厌,那也纯粹是从审美角度欣赏,绝不存在任何绮念。
那……不亲吗?
又很吃亏。体验是两个人的事情,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如果什么都只让任延体验,他岂不是成了游戏里的NPC?
恐怖电影的音效轰隆隆,男主角从小镇废弃木偶戏剧院中死里逃生,一路惊魂又是闪电又是鬼又是雷,但都赶不上安问心里天人交战的激烈。
没关系的!任延睡着了,亲一下,既切身地体验实践了跟他谈恋爱的感觉,又不会被他发现,所以亲了实际上约等于没亲,不会改变现状!
安问闭了下眼睛,心提到了嗓子,歪过脸,慢慢地垂下。喝了半罐白桃鸡尾酒后的呼吸清甜,轻轻地、克制地拂在任延口鼻间。
喉咙口涌上一阵痒,任延蓦然醒了,偏过脸剧烈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