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答应吗?
放弃和任延当作好朋友的一辈子,去试一试能不能走到那个相爱的一辈子。
放弃一眼看得到的、笃定的一辈子,去试一试那个未知的、随时可能夭折、或惨烈地分道扬镳的一辈子。
风从远方席卷而至,吹乱了安问的头发,也吹迷了他的双眼。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任延?尤其是被任延喜欢着的时候。
他是胆小鬼,是因为太喜欢而不敢戳碰不敢冒险、宁愿站得远远的沾着青梅竹马的光享受着光明正大的偏爱、还要骗自己“当这样的朋友就很好”的自私鬼。
不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不是进一步勉强可以试一试当情侣,而是太害怕当情侣后的分手与失去,所以一直龟缩在朋友的壳子里。
安问想啊想,戳破自己的胆怯、迟疑,戳破自己因为被任延偏爱着所以有恃无恐的装傻,像一步步拆解数学题的题干。
可能是站得太久了,脸上神情又是那么痛苦、自我厌弃、羞愧和迟疑,以至于任延完全读错了他的潜台词。
“不行,是么?”任延深深呼吸,胸膛起伏,叹息般的声音被风吹散。
“没关系,”他抄起气泡水瓶,点点头:“今后一定要找一个比今天的我对你更好的人。”
其实他大概明白,安问并非不喜欢他,他很喜欢他,否则不会在醉酒之后向他索吻,也不会骗他那条鲨鱼经过了第二次。只是童年被遗弃的经历、那些无人问津又等不到救赎的时光、父母失败的婚姻爱情,太过于深刻,就好像一道道刀劈斧凿的痕迹刻进了安问的生命里。原即是原,山便是山,山无法变成原野,因为激烈的地壳运动是永恒的创伤。因为他爱的是山,所以就要一并拥抱他的陡峭难涉。
“看过你日记的那天,我就已经做好现在这样的心理准备了。没有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觉得你对我感情这么深,那追求你肯定是手到擒来,”任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越是看到你过去对我的等待和期待,越是看到‘任延’这两个字在你心里的分量,我就越是知道自己的胜算很低。所以……真的没关系,我会按你想要的一辈子去做,这个一辈子不难,我决不食言。”
他拉开车门:“上车吧,好不好?该回家了。”
安问摇着头,头发乱乱的,抬起手背蹭蹭眼睛。
“又哭了?”任延挺讶异,笑了一声:“还是被风吹的?”
他确实有在认真践行自己话音刚落的那一句承诺,扮演好一个朋友的角色,连片刻的伤心、委屈和对安问的迁怒都没有。
车前大灯将空中漂浮的尘埃照得像风雪弥漫,安问穿过这样澄亮金黄的风雪,走到了任延身边。
“怎么不问问我试了交往一天以后,心里什么感觉?”
任延动作停顿住,笑容也敛住,静静地凝视安问:“什么感觉?”
“我觉得……”胳膊细瘦,发着不明显的细密的抖,但一字一句都如此坚定、有力:“我很喜欢。”
哗啦,结实的塑料水瓶被捏出细碎的动静。任延几乎捏扁了瓶子。
安问浑身都被风吹得冷透,他冻得身体也开始发抖,一阵紧过一阵,呼吸却是灼热的,心口和眼圈也是灼热的,“喜欢你抱我,喜欢你亲我,喜欢你牵我的手,喜欢你。我很贪心,不想再回到之前。你说这一周每晚都失眠,我也是,你说每天白天都想尽办法经过我教室窗前,我也是,你说一直在想象今天会怎么度过,我也是,你说在学校里的不期而遇会心跳加快,我也是。我去体育馆看你训练,望而却步,是近乡情怯,只是听到你的篮球声,就
紧张得透不上气。跟你当朋友很好,但跟你相互喜欢更好。”
打这么长的手语,实在是太累。
安问手松垂了下来,停顿片刻,所有想说的话化为最后五个字:“别不喜欢我。”
“看不懂。”任延面无表情地说:“太黑了,看不清楚。”
安问愣了一下,并不泄气,也没怀疑有诈,很本能地翻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我喜欢——」
一行字没打完,蓦然双脚离地——是被任延腾空抱起。他抱着他的腰挽着他的膝,手机咚的一下失手摔到了地上,安问屏住呼吸勾住他脖子,被任延压到引擎盖上。
“唔……”被强吻住时,不自觉发出了小动物般的呜咽。
安问的眼睛瞪得很圆,像应激的猫,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手机,他的手机……引擎盖因风和夜露而冰凉,他抖得更厉害,下意识迎合着任延,往他怀里贴靠。他很快就没空想他的手机了,因为任延吻得太厉害,厉害得让白天更衣室中的吻都显得绅士。
嘴唇被迫张得很开,跟他的两条长腿一样开,任延的舌占有着他的口腔,舔他敏感的上颚和很深的地方,将安问的舌尖也吮得发麻。渡过来交换的津液像是甜的,安问不自觉地吞咽,喉结绷得很紧,脖子向后折着,两条胳膊用力圈着任延宽阔的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