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居中学校里还有会要开,等崔榕赶到时,两个大人便做了交接。
吴居中赶着去开会,崔榕则是从会上直接撂挑子跑出来的,小羊皮高跟鞋在私立医院的花岗岩长廊上笃笃一阵疾跑,猛地推开门时,看到俩小孩儿在接吻。
确切地说,是安问勾着任延的手与脖子,邀请他弯下腰来亲吻他。
任延根本不敢用力,也不敢深吻,打从交往起舌头就没这么安分过,怕把安问吻得丢了一口气。
崔榕嗯嗯咳嗽一声,任延摸摸安问的脸,与他唇舌分开。他是不慌不忙的,安问脸却微微红了,叫她:“榕榕阿姨。”
吧嗒,崔榕手里的珍稀皮爱马仕径直掉在了地上。
安问轻抬眼神,眉峰也跟着微挑。
他会开口说话,拥有了声音,整个人也像是以旧换新,焕发出了不一样的鲜活与生动。崔榕坐在走廊上哭了一场,再度回去时眼妆都花了。这次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她儿子的额头上包了纱布,下颌连着颈部的肌肤红了一片,袖子挽起后露出的右臂肌肤也是红的,显然,是被沸水一路烫成了这样。
“你们……”崔榕有了不好的怀疑。
“在安叔叔面前出柜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要说起来很简单,任延略去了安远成逼他下跪一事,至于安问哑病的突然痊愈,则被轻描淡写地说成了是下午做了个梦,被妈妈托梦啦。
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是震伤了内脏,肩骨骨裂。医生以为安问打架弄的,严词警告说如果伤到了脊柱,那就不是吐血的问题,而可能是瘫痪、不良于行的问题了。没吓到安问,倒让任延往后一个月夜夜不停地做噩梦。
为了方便照顾,崔榕给办了转院,将安问安置在了离家近的另一所医院里。安问住了三天院,在手机追篮球联赛直播,省实用连胜提前锁定了省赛的席位,全校都在欢庆,而任延从体育馆赶回,把他抱坐在病房窗台上,额贴着额,鼻尖触着鼻尖,轻轻地吻。
这三天里,除了任延和崔榕来探望以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直到任五桥和安养真先后带来消息。
安养真在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哥哥暂时走不开,大概晚上七点能来看你,好不好?”
“嗯,没时间也没关系,我没事。”
安养真听到他声音还觉得像做梦,很难习惯。把手机递给林茉莉,林茉莉声音虚弱得不得了,跟安问轻声细语:“听说你一路吐血去了医院,要不要紧?”
“不要紧。”安问如此回,犹豫了一瞬:“阿姨,如果我那天不说那些话,或者没有被你听到……”
你还会选择拿掉孩子吗?
月份已经很大,只能做引产,危险性极高,对身体的后续伤害更难以预估。安远成是不同意的,他不能理解林茉莉的“任性”。一向很乖很听话的女人忽然“任性”起来,代价是安远成不能承受之重。引产需要父母双方签字同意,林茉莉找了关系,安远成找到医院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一份DNA鉴定书,一份律师草拟的离婚协议被递到他面前。
“孩子是你的,不是养真的。”林茉莉肤色如雪,随时会融化的那样。黑色发丝贴着脸皮,整个人的虚弱触目惊心。
“你觉得我跟养真有不正当关系,怀疑我跟他有旧情,我都可以告诉自己不在乎,但你怀疑我一直与他不轨
,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让我寒心。”林茉莉用十分陈述句的措辞和语调:“她不被她的父亲承认,就没有必要带着怀疑来到世上,否则将来她问我,妈咪,当时是为什么生下我呢,我怎么回答?别的小朋友都是因为爱,只有她是因为怀疑,生出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是你的种吗?没有必要。”
安远成静静地听她讲,知道孩子果然是个女生,是他期盼了半生的小公主,血脉从指尖连到太阳穴,汩汩地跳,像一脉随时要爆发的滚烫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