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偌。
旁边马路是一条热闹的美食街,烟火味很浓。
她站在那里,身姿姣好绰约,和今晚在会馆时,或者说和从前在他身边时全然不同的打扮,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微卷的头发扎成高高马尾,上身简单白t恤下身高腰阔腿裤。
哪怕双腿被包裹,依然掩不住纤细笔直。
往上,t恤短款修身,不堪盈盈一握的纤腰因此露出一截,肌肤冷白白得晃眼。
从前每每欢爱时他最爱掐着她腰,曾经无数次他指腹在她腰际流连忘返轻抚摩挲,有时间是习惯性动作,有时却是故意欺负,她被他因此弄哭过多次。
她哭时他会恶劣地再狠狠欺负,诱她叫他的名字,说一些他喜欢听的话。
她也会气极咬他,在他背上留下抓痕。
贺憬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悄无声息地变得极深极暗。
她咬了口冰淇淋,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一起,男人对她说了什么,她甚至对他笑了笑。
夜色浓郁,隔着距离,他依然能清楚看到她笑时红唇弯了弯,眼角眉梢间尽是笑意,那张精致的脸因此变得格外璀璨明艳。
勾人夺目。
贺憬西呼吸蓦地沉了沉。
她在对别的男人笑,似乎很开心,可从前她只会对自己这么笑。
忽的,那男人抽过一张纸巾擦上了……她唇畔。
她没有避开。
跟着,男人递给了她一双筷子,她放下了手中的冰淇淋接过,依然在笑。
她边吃,边和男人说着话,每每说话时男人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脸上和她对视。
昏黄路灯透过车窗玻璃进入笼罩在贺憬西脸上,明明是偏暖色调的光线,偏偏却为他的脸廓笼上了一层寒意和戾气。
他薄唇紧抿几乎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更是紧绷得厉害,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背似隐隐有经脉跳跃,青筋毕露,仿佛随时都会爆裂。
胸腔有沉闷情绪重重压着,眼底有暗芒流淌过,贺憬西整个人犹如被冷意包裹,一股生人勿近甚至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从他周身散发。
眼眸微动,脑中却是闪过一些记忆。
他忽然想起,他似乎记得她现在坐着的那家店。
有次他出差归来,有段时间没见总有些不得纾解,他抵着她做了两次,缠绵结束,他单手搂着她让她趴在他胸口。
她的指尖调皮地在他胸膛上或划来划去或轻轻一点,甚至还要往下,他捉住她手阻止她作乱,她偏要和他作对继续玩儿,笑得花枝乱颤。
玩够了,她仰起脸蛋,红唇蜻蜓点水似的吻上他,软软撒娇:“贺憬西,有家味道很好的店,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吃好不好?”
他指间夹着根事后烟,另一只手捉着她手漫不经心地把玩她的手指,闻言掌心转而箍住她侧脸摩挲,余光扫过她某处风景,凑近低笑了声蛊惑:“再来一次,叫我一声,明天就去。”
她脸上本就覆着未退的薄薄酡红,在他说完后红晕变深,一双潋滟桃花眸瞪了他一眼,不自知的娇媚,勾人至极。
目光碰撞。
他喉结滚了滚,渴望再次涌出,于是直接摁灭烟头,捧起她脸吻上了她狠狠将她欺负。
但第二天要出门时他临时有事要处理,他吻了吻她唇角,说:“下次再陪你,乖。”
她说:“好吧。”
那时她眼底闪过了失望,微撅着唇,但他没怎么放心上,只最后又吻了她下。
后来有次偶尔路过那家店,她搂着他脖子缠着他下车想去吃,他随意瞥了眼微皱了皱眉,忘了是什么原因总之拒绝了她,带她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那时她有不开心吗?
他不自觉努力回想,却发现好像想不起来了。
“滴滴滴——”
红灯已转绿,有鸣笛声骤然响起,分外刺耳。
贺憬西恍若未闻。
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桑偌,短发下的那张脸愈发阴沉,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额角更是突突直跳,层层阴霾和寒凉随之覆上眉眼。
呼吸像是越来越不顺,胸腔好似越发沉闷透不过气,他长指粗暴地扯开两颗衬衫纽扣。
然而仍是无法缓解。
偏偏,视线里她还在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
异常刺眼。
心尖处仿佛猛地蹿出了一股熊熊燃烧的不知名火焰,在瞬间蔓延到了他全身,越来越旺,渐渐的无法控制,更无处发泄。
“呵。”贺憬西怒极扯唇冷冷一笑。
“滴滴滴——”
鸣笛声还在催,越来越刺耳。
呼吸变得粗沉,他面无表情猛地将油门踩到底疾驰离开。
车窗降下,夜风吹来,却吹不散脑中那副刺眼画面,贺憬西脸上的阴郁之色越发明显,眉目间的寒意悄然变成了一层冰。
而眼角余光里,他看到后视镜中隐约还有她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两人站了起来。
那个男人……像是碰上了她的脸。
刹那间,贺憬西一张脸冷到了极致,握着方向盘的手像是要将其捏碎,瞥见前方可以掉头,他忽地改道,不料同时另有辆跑车飞速而来!
“砰——”
两车剧烈相撞。
惯性使然,贺憬西身体猛地朝前倾额头磕在了方向盘上,随即又被安全带重重勒回,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弹出,但仍有鲜血顺着他脸廓流下。
亚盛私人医院,西城医疗水平最高性最好的医院。
此刻深夜,手术室外的气氛凝重。
郁随见谢秘书归来,沉声问:“都处理好了?”
谢秘书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门,点头哑声说:“都处理好了,消息已经暂时压下包括网上相关新闻,但和贺总相撞的是城东柳家的小少爷,消息不能保证瞒多久。”
贺氏总裁车祸受伤入院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公司股价会受影响不说,贺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定会明里暗里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贺总还是酒驾,更是负面消息。
“柳家那边我去处理,你负责公司。”郁随面无表情地说。
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夏孟和席墨远赶到。
夏孟平时虽然混还有点儿蠢,但关键时刻脑子不至于完全没有,尤其事关贺憬西,他见着郁随就说:“交通局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郁随嗯了声。
消息暂时封锁,现在就等贺憬西手术结束了,只是这手术时间有点过久。
夏孟急得原地乱转,低声嚷嚷着:“贺哥怎么就和人撞车了?他开车技术是最好的,怎么没喊司机开车,怎么回事儿啊,晚上过生日还好好的。”
他忽然想到了讨人厌的桑偌,不由没好气地吐槽:“今天可是贺哥生日,先是桑偌,又是车祸,这都什么事儿啊,晦气!”
席墨远猜到了,怕是和桑偌有关,贺哥今晚明显很不对劲,不然也不会不声不响提前离开给他攒的局,也就夏孟这蠢货看不出来。
眼看着夏孟还在烦躁地走来走去嘀咕,他皱眉:“闭嘴,别吵。”
夏孟:“……”
他委屈。
“我这不是担心贺哥?”他不满,扁了扁嘴,转头又问郁随,“手术时间多久了?怎么还没好?是最好的医生吧?医生有没有说情况究竟怎么样?”
亚盛医院是郁家的产业之一。
郁随冷睨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夏孟嘶了声,默默地走到了一旁闭上了嘴。
安静重新笼罩长长的走廊,再无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翌日。
贺憬西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片白,有隐约消毒水味侵入鼻端。
他动了动,有痛感蔓延全身,脑袋有些晕,眼前跟着模糊摇晃。
皱眉,他阖了阖眼缓了缓,随即支撑着起来背靠上枕头。
“醒了?还以为你要死了。”
他抬眸。
郁随没什么表情地和他对视,双腿随意交叠,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