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悄悄,令窈脚上一双丝云双鸾鞋低斜朝下,抵在郑嘉和青色右衽圆领袍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软似香鼎一缕细烟“不早不晚,刚刚好。”
文绉绉的回应,透出别扭的欢愉与蚯蚓般的扭捏。令窈为自己感到羞耻。
她不擅长和好这件事,都是别人回头讨好她。即使前世她先去寻郑嘉和,张嘴也没有好话给他。
令窈垂了眉眼,做不来的事,不做便罢。他嘴里有下一句就行。
郑嘉和果然开口说“夜晚只怕又要做噩梦,记得让鬓鸦点一支梦甜香,兴许能睡得安稳些。”
他关心她,令窈心里高兴,面上不显出来,只是点点头。
郑嘉和往前倾,修长手指悬在半空,骨节分明“伸出手我看看。”
令窈唔声“作甚?”
郑嘉和拉住她的衣袖,喃喃“若是起疹子,也好让李太医早些过来。”
令窈呆愣。
她受到极大惊吓时,身上便会起红疹。从有记忆起,也就发作过几次。她自己都没想起有这回事,郑嘉和却点了出来。
令窈咬唇“哥哥怎么会知道我会起红疹?”
郑嘉和手中动作一滞。
令窈坐在高高的灯挂椅上,增长的身量仍够不到地,郑嘉和的轮椅虽比椅子矮一截,但他长瘦的身形即便坐在轮椅上,依旧能与她视线持平。
她炯炯黑亮一双眸子望过去,郑嘉和不得不和她对视,身上缥缈的兰香也随之落到她鼻间。
令窈等待之余,忍不住猛嗅一口。
前世她喜欢兰花,恰好度月轩种了大片兰花,株株皆由郑嘉和亲自打理。这一世,郑嘉和的兰花提早好几年,在她回府前就已种下。
世事并非样样都合她记忆。
“偶尔我也会如此,你我是兄妹,我想着或许你也会同我一样,惊吓过度便会起红疹。”
郑嘉和替她捋起衣袖,小心捧着她细白一只手查看,皓腕凝霜雪,小姑娘白皙的肌肤无半点瑕疵。
令窈丢了自己的手往他掌心放,另一只手半撑下巴,侧头凝视郑嘉和清秀眉目,好奇问“哥哥也有这病,我怎么不知道?”
郑嘉和笑着为她整理弄皱的袖口“现在不就知道了?”
令窈想想觉得也是,毕竟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只爱自己的人,万事皆不操心。
她相信了郑嘉和的话,语气轻松地问“那二姐姐呢?她也同我一样吗?”
郑嘉和摇摇头“并不。”
令窈笑道“那便只有我和哥哥是一样的。”她觉得好玩,又道“下次哥哥惊吓过度,起了红疹子,定要喊我过去瞧一瞧。”
郑嘉和应下“嗯。”
令窈想起什么,咦一声“可是哥哥,你也会惊吓过度吗?”
她可从来没见他被什么事吓倒过。他在她手底受罪多年,连她都吓不倒他,天底下还会有什么能令他惊吓过度?
郑嘉和道“只有过一次。”
“什么时候?”
“我记不得了。”
令窈知道他肯定在撒谎“能吓到起红疹的事,定是十分可怕的事,哥哥怎会记不得,只是不愿回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