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上,孟铎眼眸微敛,钟鸣之声响彻耳畔,他冷静的面容闪过一抹欣慰。
这道题,他并未教过她。
本来是要教她的,无奈杨帝突然发难孟家,他来不及教她。
他没有教她,她自己却解了出来。
孟铎心中涌起微妙的情愫,这情愫与众不同,掺杂许多东西,有欢喜,有骄傲,更有蠢蠢欲动的期盼。
这份期盼他本不该有,却无法抑制。
她能解开这道题,那接下来的题,她能应对自如吗
他教她的兵法,她还记得多少
令窈指了钟解释“这鼎钟之所以敲不响,是因为它的材质与别的青铜大钟不同,遇冷遇热皆会变成不同的材质,寻常放置时,是闷钟,一旦用大火烤,钟内便会发生变化,变成编钟,随便一敲就能敲出声。”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惊讶之余不由对令窈刮目相看。
这位小公主确实有几分本事,若非学识渊博,哪能懂得这些
西北军将领们趾高气扬,高喊令窈的公主名号。
令窈收剑上马,傲然发问对面的孟家将士们“钟已响起,不知我这个小小女子,是否配和你们对战”
孟家将士们往后退几步,齐齐看向孟铎。
“主君”
半晌。
孟铎从袖下抬起手,两指并拢,轻轻一挥
开战。
广陵首战,战况激烈。
双方主将立于后方指挥作战,以人命,以鲜血,彼此搏斗。
先是东风压过西风,再是西风压过东风。
谁都没想到,杨帝的小公主,首次出征,竟能与孟氏主君的十万大军相抗。
虽然略微处于劣势,但广陵算是守住了。
孟家将领们回禀战报,骂声不迭。
“这娘们也太狠了,小小年纪从哪学的这些招数”
“tā • mā • de昨天竟然敢偷袭”
“兵不厌诈,可她都诈我们多少回了,到底有完没完”
孟铎坐于大案之后,身上一件黑狐金线大氅,坐姿端雅,安静听人回话。
众人说着说着,察觉到孟铎的出神。
声音渐低,到后面,无人再出声。
是他们轻敌,所以才让敌军有机可乘。若非此次主君也在广陵,他们根本不是宸阳公主的对手。
众人犹豫是否该请罪时,案后的人忽地笑了笑。
薄唇微勾,意味不明的笑容,令人后背发寒。
“主君。”众人齐齐跪下。
孟铎“起来罢。”
众人悄悄抬头,见孟铎唇边笑意未减,他似乎并不想和他们多说,起身便往外而去。
众人愣了愣,接头交耳。
“主君为何讪笑”
“定是气极了。”
“该死,都怪那个宸阳公主。”
山阳在帐外等候。
一见孟铎出来,他迎上去,瞧见孟铎眼尾眉梢压不住的笑,淡淡的,描在白壁面庞上,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下凡施恩,连笑容都能让人觉得是神迹。
山阳凑过去,听见孟铎唇间低叹。
“真是聪明。”
“不枉我悉心教她。”
山阳懵住,以为自己听错,问“先生是在夸赞公主吗”
孟铎心情很好“是。”
山阳呆呆低下眼睫,满肚子疑惑闷在心里不敢发问。
孟铎窥出,主动问“有事相问”
山阳咬咬唇,道“嗯。”
他想了想,先是说“她没有受伤,我很高兴。”
“但,先生不是教过我吗,仇敌就该手刃。如今她是仇敌,先生却以她为傲,以后我也要这样吗”
“先生说起她,像是欣赏自己的成就,她越是厉害,先生就越是高兴。”
“先生以前从不这样,谁要是敢和先生为敌,先生必会将其挫骨扬灰。”
孟铎眯了眼,“所以呢”
山阳张大双眼,悄声问“先生,先生是不是爱慕她”
孟铎先是一僵,而后发问“你懂什么叫爱慕吗”
山阳皱眉摇头“也许懂,大概就像先生这样”
孟铎已敛起笑容,神情冷硬“住嘴。”
山阳揉揉发酸的鼻尖,他说错了话,但是他自己并不觉得有错,小声道“为何要住嘴。”
孟铎走远。
山阳亦步亦趋跟过去,一声声唤“先生。”
孟铎不理他。
两人自各个帐营前而过,走了一路,山阳便唤了一路。
帐里的将士们探出头来看,也跟着喊先生。
孟铎总算停下脚步,回眸睨山阳“你再喊,我就将你丢前线去。”
山阳缩了脑袋“我不要和她对上,先生别将我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