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缨半天才回过神,后背发寒,颤抖地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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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女郎入府。”
“以后都不会有女郎入府。”郑嘉辞放下捣钵,白石皿里的茶粉细腻如浮尘,倒入茶盏,以水注搅,茶色呈胭色。
令窈看着他捣鼓那杯东西,心系府外的事“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讨好你吗?他们为何不给你送女人了?”
郑嘉辞“我忙得很,没那闲杂功夫,他们送了也是白送。”
令窈像听见什么笑话,嘲讽“你忙?那你天天跑我这里来作甚?郑嘉辞,你莫不是——”
他抬眼看过去。
听见她悄悄说“不——举——”
他嗤笑出声“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就敢说出口?”
少女涨红脸,“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跟教养婆子习男女之事就被郑嘉辞关了起来,但她以前和穆辰良上街吃茶时,街角的游医摆摊吆喝卖药,说有神药专治男子不·举。
那游医还拉住穆辰良,说什么少年郎精贵,让他买药防患于未然。
穆辰良气得将人摊子都给掀了。
趁穆辰良不注意,她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悄悄塞银子问游医,什么是不·举,为何穆辰良听了这么生气。
那游医见她是小姑娘,不肯好好作答,前言不搭后语“就是银样獵枪头,中看不中用,喜欢女人却又不能亲近女人,这种人最是敏感多疑,是男人中的败类,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
她那时问“怎样才能辨别这种败类呢?”
游医答“很好辩,到时候一上手便知……咳咳,总之这种人自己不行,最爱折磨女人,累女人和他一起受罪。”
令窈盯住郑嘉辞。
敏感多疑,男人中的败类,说得不正是郑嘉辞吗?
他无缘无故将她关起来,令她不见天日,可不就是折磨她吗?而且他不纳妾不娶妻,外面那些人送他的美人个个绝色,也没见他留下一个。
由此可见,他定是游医说的那种人。
令窈重重哼一声。
郑嘉辞不明所以,狐疑看一眼,道“我来你这里,算不得闲杂事。”顿了顿,笑“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折辱高高在上的郡主,这样的好事,又怎能算是闲杂事呢。这是我的正事。”
令窈发出“果然如此”的啧声,撇过脸。
郑嘉辞懒得理,专心搅拌茶杯里的浮尘。
令窈见他不搭话,反而不自在起来,主动抛话“春寒已褪,我想出门踏青。”
“拿什么踏?你那双废腿吗?”郑嘉辞张嘴就是一句,噎得令窈脑袋嗡嗡叫,气得发抖。
从她废了腿那日起,无人敢提这件事,除了郑嘉辞。
她哪里痛,他就专拣哪里捅。
“我会好起来的,迟早有一天……”
话未说完,被郑嘉辞接过去“迟早有一天你会重新站起来,将我踩在脚下狠狠践踏,是吗?”
令窈气鼓鼓,推过轮椅背对他,眼角余光再也看不见他才好。
气了一会,令窈突然出声吩咐春缨“我要喝药,拿药来。”
郑嘉辞认定她这辈子只能做废人,她偏不如他愿!
郑嘉辞半眯眼眸,从荷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白奶糖。每日她死活都不肯喝的苦药,也就在他来探的时候,肯喝下一碗。
郑嘉辞将糖递过去。
令窈不屑,扔掉。
她扔一块,郑嘉辞直接将整个荷包里的糖全扔掉。扔掉不算,他还重重踩上几脚。
令窈心疼,白奶糖很好吃的,全被郑嘉辞浪费了。
令窈发搀,舔了舔嘴角,一个不小心将苦药渍舔了进去,苦得黛眉都皱出纹路,呸呸呸往外吐口水。
郑嘉辞漫不经心掏出另一个荷包,缓缓拣出一块白奶糖,没问令窈吃不吃,他自己吃起来。
令窈看看地上沾灰的糖,再看看郑嘉辞嘴里嚼的糖,咽了咽口水,难为情地摊开手,声如蚊呐“我也想吃。”
郑嘉辞指了指地上“给你的在那。。”
“你这人怎地这般小心眼?”
“我是禽兽啊,禽兽没有心眼的。”
说着话,郑嘉辞继续搅茶。搅茶前,故意将装有白奶糖的荷包放在桌角边。
不一会,荷包缓缓移动,最终消失不见。
郑嘉辞余光斜乜,视野中少女悄悄吃糖,吃得两腮都鼓满,眼睛弯成勾月,睫毛颤得愉悦。
他装作没看见,她嚼得嘣嘎脆,他也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喝了苦药吃糖,虽然能解苦,但还需茶来解腻。
郑嘉辞将自己点好的茶端到令窈面前。
令窈嫌弃地盯着茶盏里似牛ru般的茶“这是什么?”
郑嘉辞“这是时兴的新茶。”
令窈半信半疑喝了口,眼睛瞬时闪闪发亮。
真好喝。
不枉费郑嘉辞搅了半个时辰。
等以后她逃出郑嘉辞的禁锢,恢复从前养尊处优的郡主身份,她要让郑嘉辞天天跪着给她搅茶。
她每天要喝十杯,就算郑嘉辞手都搅断,也得给她搅。
郑嘉辞假装自己看不懂她圆溜溜转着眼珠子想什么“下个月十五,我要去郊外祭春,你去不去?”
令窈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去!”
总算有机会可以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