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沉默了一会,有些落寞地开口说:“不怎么,只是坐山观虎斗——我……我大概生来就这么卑鄙吧,不想放任这些人整日里蝇营狗苟、躲躲藏藏地等着别人庇护。”
沈巍感觉到了赵云澜的抗拒,于是终于还是放开了他,往旁边退了半步:“鬼面虽然一直把我当他的宿敌,我的敌人却不是他,我只应了神农看守大封。”
沈巍的话说得含蓄,却不难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压根没把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鬼面放在眼里。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下来,赵云澜回头看了一眼那死气沉沉地浮在水面上的镇魂灯,摸了摸裤兜,摸出一根烟点上,眉头依然是夹得死紧,对林静和祝红说:“没我们的事了,走吧,回去加班赶报告。”
林静摸了摸鼻子,被迫听见领导和家属冷战,顿觉尴尬,只好竭尽所能地插科打诨说:“刚开始上班就加班哈,眼看就龙抬头了,咱也不发点东西吗?”
“发。”赵云澜眼皮也不抬地说,“一人二十斤和尚肉。”
林静:“……”
然后林静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让你多嘴。”
祝红却忽然出声说:“赵处,我得留一会。”
赵云澜回头扫了她一眼。
“我四叔还在,我跟你走了,总不合适……”祝红说。
“嗯,”赵云澜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点了下头,“好吧,躲远点,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带着林静扫着边往外走去,间或有不长眼的鬼族扑过来,都被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祝红一直目送着他们俩的背影,眼见两个人搭档老道,低调地溜边走毫无存在感,她才放下一点心来,试探地说了一声:“斩魂使大人?”
虚空中男人应了一声:“什么事?”
祝红:“……”
而后她跳了起来:“卧槽,你怎么还在?”
沈巍沉默了片刻,低声问:“我该去哪里?”
祝红匪夷所思地说:“你干嘛不跟他们走?”
这一回,沈巍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祝红:“斩魂使?沈老师?喂,喂喂,听得见吗?还在吗?”
“他大概……不想让我跟着吧?”沈巍的声音从镇魂灯下传来,祝红也忍不住跟着他往里走了两步,听见他说,“他说过,如果我再骗他,就跟我翻脸。”
祝红目瞪口呆。
“你骗过他?”她问,随即不等沈巍回话,祝红就兀自说,“不对,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你就信?”
沈巍藏在镇魂灯后面,也不怕被人看见,因此隐约地露出一个轮廓的虚影,有些茫然地看着祝红。
祝红毫不客气一只手撑在石壁上,重重地叹了口气:“用赵处的话说,我反正智商比较低,不明白你们都在忙些什么,反正阴谋诡计看起来都很厉害——不过你确定像你这样给个棒棰就当针的人也能骗过他?那他对你可真是真爱。”
沈巍:“……”
“赵云澜说要把大庆炖一锅的话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那蠢猫还不是活得滋润得要命、越长越胖?”祝红从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也能这样大模大样地教训斩魂使,而这斩魂使还是她赢不了的情敌,一想起这个,她就又酸涩又快意,心里的感受简直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来概括。
“我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被鬼面卷走,他当时那模样,是真想把鬼面千刀万剐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是真生气还是装出来的暴躁一眼就知道,你当我心里好受吗?”祝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就这么直白地把心事捅了出来,“他干嘛跟你生气,就因为你骗他?沈巍我真想……算了我还是不想了,反正我也不敢——打个比方,你要是离家出走把你妈都急疯了,找到以后她给你吃两个大耳刮子,你难道还冤枉了?”
沈巍用一种莫名的神色看着她。
祝红和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忽然扭过脸,木然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没妈。”
沈巍:“……没关系。”
祝红不知道怎么接这一句,两人顿时尴尬了,过了好一会,沈巍才忽然开口问:“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这话说得祝红心里一堵,闷闷地说:“是啊。”
沈巍想了想:“那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祝红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让你少惹他不高兴。”
沈巍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困惑,他似乎有些出神,眉头轻轻地拧在了一起,眼底映着镇魂灯下水池里粼粼的波光,过了不知多久,祝红几乎以为他的魂飘走了,沈巍才倏地收回目光,对她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他诚恳地说,“多谢。”
说完,沈巍站起来,隐去身形,祝红听见他的脚步走到自己身边:“祝姑娘请伸手接一下。”
祝红不明所以,伸出手来,沈巍在她手心上放了一个没有她巴掌长的小树枝,上面有两个极细小的嫩绿色的芽,它的重量当然并不压人,可祝红就是无端地觉得这貌不惊人的小树枝异常的厚重。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