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月的喉头上下一动,别过目光,看向地面。
“你实在没必要……把梦里的东西,烙到现实的皮肤上。”
穆雪衣的五指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中,像是已经挖出了血痕。
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紧缩。
原来……是她在痴心妄想。
她还幻想着,能不能把这五天里的一点点温存留下来,留一个痕迹。
像是飞机划过云层的拖尾。
飞机可以远去,拖尾却仍能在云空中刻下与风的羁绊。
就算两天后,她们回到了互相折磨的日子,只要阿月看着自己的纹身,能记起这五天中的任何一点美好,她们总能再多自欺欺人片刻。
可是周枕月的态度……
那么明晰。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慰藉过后,就不该再留恋了。
“……好吧,”穆雪衣释然一笑,压下眼底的所有沉郁,“都听你的。你说不纹,那就不纹。”
看到穆雪衣答应不纹身,周枕月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雪衣只是因为想逢迎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去纹身。
纹身是大事,尤其是对于周家这样比较传统的家庭来说。周枕月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一套。她不觉得纹身是坏事,但她觉得,这起码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冲动。
她更不想两天后,在穆雪衣的眼睛里看到后悔。
祁清偏了偏头,问穆雪衣:“那,你到底要不要纹啊?”
穆雪衣撑起一个笑:“你没听到我老婆说的吗?她不叫我纹啦。”
祁清无奈地说:“你说你们两口子,大老远跑过来,也不提前商量好。这下白跑一趟了吧?”
穆雪衣:“来看看你,也不算白跑。”
祁清:“得了,我今儿也不开店了,走,请你俩吃个饭。”
穆雪衣笑了笑:“你赚钱了?要不还是我来请吧。”
祁清:“小瞧我了不是,现在有钱着呢。”
祁清拉着她们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关了店子,走到街口上了车,给了一个定位。
是城里很寻常的一个饭店,不奢侈,却也不简陋。
这里的菜品多是周枕月没见过的,穆雪衣依着她的口味,帮她点了很多她应该会喜欢吃的皋川特色菜。
饭桌上,祁清和穆雪衣叙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周枕月只吃菜,很少插嘴,认真地听着。
她试图从那只言片语中,组装出穆雪衣过去一年的生活碎片。
听了一阵子,她大概收获了一些结果。
那家纹身店之前是个按摩店,里面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小姐,大多是被拐卖到这里,被迫做那种肮脏的交易。祁清就是其中的一个。
穆雪衣偶然发现了这个阴暗的城市角落。她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她还是想了所有能想的办法,顶着被那些黑恶势力报复的危险,和警察一起把那个店子直接给捅了,救出了里面所有被迫卖身的女人。
其他人被救后都各自回了家。但祁清和她的妹妹祁宴本就是孤儿,哪怕脱离了苦海,也实在找不到去处。
于是穆雪衣买下了那个门面,拆了原本的按摩店,在询问过祁清的意向后,改成了纹身店,给了祁清一个营生。
自那以后,祁清去学了纹身的手艺,在这里做起了纹身师。
而祁宴,则跟在穆雪衣的身边,做她的左膀右臂之一。
提到祁宴时,穆雪衣眼底有刹那的失神。
……对于祁宴,她总是有着无法抹去的愧疚。
她知道,床事,可以说是祁宴前半生阴影的主要组成部分。她一开始没有想利用祁宴做什么,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做一个和葛薇浓一样的助手。
但她在挑选去勾引穆国丞的人选时,祁宴主动提出,她可以去。
她说:“我没那么脆弱,我不在意被多一个男人睡。我比你选的那些人都漂亮,也更懂得取悦男人。而且你对我有恩,我绝对不会因为贪图穆国丞的钱财背叛你。让我帮你去做这个大事吧,不然,我总觉得我和姐姐欠你太多了。”
祁宴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穆雪衣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但有时候,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穆雪衣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夹了几筷子菜到周枕月的盘子里。
周枕月用筷子卡住穆雪衣的筷子不让她走,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