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让奴仆婢子们都出去,李夫人说起二十多年前的旧事。
“我李家向来子嗣不丰,到老妇这一代,更是一个男丁也无,绝了门户。她们的父亲是个南边来的穷士子,落了第,病倒在我家铺子前面,被先父救了。先父极爱读书人,知道他还未娶妻,便把他招赘进来。”李夫人口气淡淡的,药膳汤水的热气氤氲在她脸上。
“却哪知我们婚后不久,一个年轻妇人找上门来,这妇人自言姓赵,是外子在家乡的未婚妻子。我当时年轻气盛,问外子这可是真的,若果是真的,便合离了,让他与这赵氏团聚。我虽商户女,却绝不抢人夫君。外子否认了。”
虽只听了个开头儿,周祈却已能大致猜到整个故事。穷读书人当了负心汉另攀富贵,旧人进京寻亲,再联想到李夫人“冤魂”之语,这旧人想来是。那画儿嘛,自然是高峻自己画的,旧情难忘,或良心难安,或两者兼而有之吧。这种负心汉的事不知道在长安城有多少……
“我也知道那女子说的当是真的,但我也料到外子不会认。吃惯膏粱,哪里还愿意回去接着挨穷?”
李大娘、李二娘姐妹都变了神色,范敬一副不知做何表情的样子,周祈却点点头,人性这东西啊……
“我怪这赵氏不懂眼色,上门给人添堵,便极不客气地把她赶了出去,又嘱咐人盯着些外子。外子那时初来我家,左右都是李家旧人,再说他既已经选了,想来便是我不吩咐什么,他也不会妄动。”
“后来外子回乡探亲,我让随行老仆替我打探,据说,那赵氏当年回乡便一病。老仆去其坟上看过,那坟头儿年深日久,都成了小坟包儿了。”
李大娘子姐妹并范敬都静静地坐着,没有从这样的旧事中回过神儿来。
周祈问道,“夫人也见过那幅画?画儿上画的便是这赵氏?”
“见过。我听见大娘与二娘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什么‘美人’,那时候大娘快及笄了,我怕有什么不好的事,便问她们身边的婢子们,知道了这画的事。我去看了,那细眉细眼的样子,就是赵氏。”
“对此,高公是怎么说?”
“我没问他。当时想着,左右都是烂没魂儿的了,何苦为了个置气?他愿意供着就供着、愿意想着就想着吧,总比成日流连花楼,或者弄几个妖精回来的好。”李夫人幽幽地叹一口气,“却不知道走了赵氏,来了阮氏。”
“她们果真长得一模一样?”周祈问。
李夫人微皱眉头,想了想,“当年也只见过那一面,又只一会儿的工夫,实在也记不太清了,恍惚觉着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