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她看着衙门里一件件几乎要露出木头原色来的家具,闭着眼一饮而尽。
众人擦干头发,才要去内室讨论案情,晏骄忙道“不如就在这里吧,何须挪动?”
阴天下雨黑的早,好歹这里还有点亮光,若是去了里间,恐怕精致不到哪里去不说,必然还要点灯费蜡,真是想想就心酸。
这衙门清水的叫她下不去手。
绑架这种事大多出于两种目的图财,报复,而当晏骄询问起江姑娘本人是否曾与什么人结怨时,包括陆熙凉在内的一干人俱都神色复杂。
等陆熙凉将大名江清薇的江小姐生平事迹详细介绍过后,晏骄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年纪轻轻小姑娘家家的,混到如此全民公敌的份儿也算能耐了!”
根据调查得知,因江清薇性格骄纵高傲,时常当面给人下不来台,几乎没有一位朋友。
甚至就连临州城内诸多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行当的掌柜,也全然没有推测中奉她为财神爷的意思
因为那姑娘压根儿就瞧不上临州的货色,每月都要派人去京城取来最时兴的样本册子,定期打造,然后趾高气扬的去各种宴会上炫耀,并讥讽区区州城的东西都是京城剩下来的……
跟她一对比,许倩都觉得自己温柔可爱了。
事发之后,陆熙凉派人四处走访,结果都是一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表情。
“那她家里人那边呢?”庞牧问道,“事发前几日,可曾有什么异常?”
“江家逢年过节便设粥棚、散药材,请医馆大夫在城门口坐诊,口碑素来不错。”陆熙凉道,“城中百姓纵使看在这些事的面子上,也不太可能对江小姐下如此狠手。至于江家另外三位男丁,头两个虽然也在朝为官,但一个是外地县令,一个还在翰林院苦熬,委实惹不上什么厉害仇家。另外一个正随着江员外打理家中产业,听说十分稳妥,风评甚好。”
“当日跟着江小姐出去的下人也都问过,只说原本定了去赏荷,谁知到了地方江小姐却闹着嫌无趣,非要去林子里看看,众人阻拦不住,她抬手将几人打了巴掌,又叫罚跪,一溜烟儿跑了。那几人唯恐出事,商议后决定还是要跟上去看看,结果就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下官本要询问最近是否发生过异常,但江家几位主人心急如焚,下人们嘴巴却都严实得很,问不出什么来。”陆熙凉带些无奈的道。
他身边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忍不住跟晏骄和庞牧告状道“其实那江员外就是当官儿上瘾了,这会儿还觉得自己是知府大人哩,半点不配合不说,还动辄质问起我家大人来。”
陆熙凉瞪了他一眼,那捕头撇了撇嘴,到底收了声。
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已经足够勾勒出一个只以为是的退休官员形象,晏骄和庞牧心里瞬间有了底。
“那这几日江家可曾与谁联络过么?要赎金的消息具体是什么时候怎么传进来的?”晏骄问道。
“约莫昨日辰时过半,有个孩子来传信儿,说是在街角碰见的一个带面具的怪人给了他两块糖,叫他将那纸条带到江家,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陆熙凉将纸条递过去,又道“下官派人暗中盯着江家出入人员,除了日常采买之外,倒也无甚可疑之处。”
顿了顿又道“啊,对了,倒是昨儿中午和傍晚饭点前又打发人去云海酒楼要了一份清炒虾仁。”
“这似乎是左手写的,啊?清炒虾仁?”晏骄将辨认完的纸条递给庞牧,闻言有点懵,“挺讲究啊,都这会儿了,谁还这么好胃口?”
她这边的人也都一脸不可思议,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宅斗阴谋论。
“不是不是,”陆熙凉知道他们误会了,忙啼笑皆非道,“是那位江小姐素爱这道菜,每到中秋前后虾子肥嫩时,日日都要。偏她又是个极其挑剔多疑的人,总觉得酒楼里炒好了送来的掺假不新鲜,便打发自家人亲自盯着,然后再一刻不停地捧回来,不然是断断不会吃的。”
“事发当日江家乱作一团,想必没人想起这茬儿来,酒楼空等一日大概觉得奇怪,次日特意打发人去传话,江家人这才去取了。”
许倩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担心宝贝闺女不知哪天突然回来,见不到喜欢的菜不高兴?”
其实这种心理还挺好理解,如今她一年足有三百天是不回家的,可不管哪天回家,饭桌上总能见到自己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初时还不解,只当这样凑巧,可后来她嫂子无意中说起,道是许将军牵挂妹子,却又不忍心打扰她公干,便每日吩咐厨房烹饪妹妹爱吃的佳肴,务必叫她不管哪天回来都舒心。
硬要这么解释的话,好像也说得通,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