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说的就是人年纪大了之后言不由衷。
这可能是世上少有的几种不分高低贵贱的通病之一了。
钟维和田夫人膝下几个儿女都不在身边,要么远嫁要么外放,逢年过节都只是送礼回来,所以临泉这每年固定时候雷打不动过来探望的,在老两口心里地位格外高就不难理解了。
而今年更是多了一大群年轻后生,说他不高兴那是假的。
可眼见着为了给自己做寿,廖无言几个逃难似的奔回来,往日风姿系数不见,比起欢喜,他更心疼。
田夫人一边打发人烧热水时就一边道:“寒冬腊月的,道路本就难走,你们又这样,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处!”
胖胖的钟先生就哼了声,气鼓鼓的站起身来,倒背着手丢下一句,“我且死不了呢,急着回来作甚!”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晏骄目送他离去,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小声跟庞牧说:“竟然还能倒背手……”
都那么胖了。
庞牧也是感慨,“估计也就能倒背手了。”
毕竟前面肚子大,抄手什么的……够呛。
他还没说完,正喝面汤的图磬就噗嗤一声喷了出来,吓得熙儿僵在当场,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娘,他嘴漏了,这不是我爹!”
图磬:“……”
始作俑者的小两口赶紧缩了缩脖子,心道这场面太混乱了。
众人此起彼伏的憋笑声中混杂着熙儿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白宁手足无措的哄弄,中间穿插着廖无言如影随形的眼刀子,当真是无声胜有声。
稍后趁廖无言他们去沐浴更衣顺便修脸的当儿,晏骄把临泉叫到墙角,鬼鬼祟祟的问道:“往年钟先生生日宴怎么弄的?”
虽然老头儿口口声声哼啊哼的,也没提摆宴的话,不过到底没说不过生日了不是?那就得按惊喜准备着。
临泉也学着她蹲在角落里,抄着袖子道:“就吃完长寿面。”
顿了顿,又非常诚恳的申请道:“其实我想吃饺子,啊,用麻辣火锅煮就更好了。”
先生太爱吃面了!
春分、夏至、秋分、冬至……生日、过年,但凡有个大小节令,他都能叫人做面,而且还是南方人爱吃的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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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钟爱麻辣火锅的北方人,他真的太难了。
晏骄当即发出一声响亮的鼻音,努力抬着下巴,眉飞色舞道:“来,叫声好的听听。”
大家的年纪,尤其是心理年龄相差无几,可这厮打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妄想做哥哥,着实可恶。
临泉瞪大了眼睛,“小人得志趁火打劫,好不要脸!”
晏骄仰天狂笑,飞快的点着脚尖,用一种浑然天成的流氓气质逼迫道:“就说叫不叫吧。”
另一边的庞牧和小六他们沉默良久,半晌才百思不得其解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抄着袖子狗蹲着还能边仰面大笑边抖腿的?”
完全不合理啊。
小八生性沉稳,又很有求实精神,这会儿便默默的蹲了下去,非常诚恳的模仿起来。
不过当他在抖着腿仰脸时,就重心不稳,原地摇晃几下,咕咚一声撅了过去。
也不知那边的晏骄和临泉进行了怎样的邪恶交易,反正瞧着后者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沮丧,前者好一副扬眉吐气的猖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如同两朵雨后冒出来的蘑菇,在屋檐下茁壮成长,凑在一起嘀咕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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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父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吗?”晏骄问道。
鉴于她是人群中唯一闪亮的大厨,这话必须得她来问。
临泉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过来,幽幽道:“你该问他老人家有什么不爱吃的。”
晏骄一琢磨,倒也是,看那个体型就不像挑食的。
于是她充满诚意的问道:“那他有什么不爱吃的吗?”
临泉的回答快速而果断,俾睨的眼神中充斥着对她轻易上钩的嘲讽和嘚瑟,“没有。”
晏骄果断的给了他一脚。
看着她做出新的反人类动作后,刚才失败过一次的小八脑袋都要被自己挠秃了:
她分明武艺平平,可怎么会在保持之前诡异动作的前提下抬腿踢人还保持平衡?
【晏骄:瑜伽了解一下。】
临泉完全没想到前一刻还跟自己耍嘴皮子打嘴仗的人下一刻就动了脚,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懵逼,回过神来之后本能的回敬一脚,然后愤怒的挥舞着拳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要太过分!”
“我又不是君子!”晏骄理直气壮的说,瞅了一个空子就去扯临泉的头发。
哼,早就看你的头发不顺眼了!他娘的,水润丝滑沉甸甸,这手感太好了吧?
临泉啊了一声,气的脸都红了,片刻的挣扎过后,果断放弃体面,也要来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结果早有准备的晏骄爬起来就跑。
远远围观的庞牧等人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须臾间发展到这种卑鄙龌龊的地步,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当焕然一新的廖无言以往日光彩照人的形象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眼前忽然嗖的蹿过去一道残影。
廖无言:“……”什么东西?
他定了定神,见院子斜对角的庞牧他们都是一副遭雷劈的表情,不觉有些奇怪,才要重新开口,却见临泉上气不接下气,哇哇乱叫着从自己眼前跑过。
廖无言:“……”
果然还是欠骂了吧?
一刻钟后,晏骄和临泉齐齐被骂成狗,然后责令去面壁思过,并且晚饭没有了。
“……成何体统!简直岂有此理,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几岁?两个人加起来六十岁了,不是六岁!成什么样子,像什么话!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
看来廖无言过去几天是真的憋坏了,偏这两个不省心的货又自己撞上来,不骂的酣畅淋漓都对不起他自己。
晏骄都快哭出来了,抬脚要去踩临泉,“大过年的还要面壁思过,人干事?”
她都当娘的人了!
吃一堑长一智的临泉灵巧的避开,怒道:“还不都是你!本来师兄都没想骂我的。”
晏骄浑不在意道:“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哥想骂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见临泉瞪眼,她立刻使出杀手锏,“话说麻辣火锅什么的,其实也不是绝对不行。”
临泉像个戳破了的皮球,羞耻中又充满了垂涎。
说归说闹归闹,该办的事情却不能耽搁了。
常言道,有钱难买老来瘦,现在钟老头儿的年纪也不算太大,可体重明显超标,又是寿辰又是过年的,一个不小心就是雪上加霜,控制饮食势在必行。
相较于临泉的委婉,廖无言的回答显然更加肆无忌惮一些,“师父从来都是无肉不欢的。”
“那不行,你们得劝着点儿。”庞牧皱眉道,“他又不爱动弹,消耗的少,再这么吃下去可怎么好?”
廖无言和临泉齐齐看过来,虽然没说话,可满脸都写着“你劝劝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