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迟长青兜了一襟什么东西踏入院子来,她好奇地过去看了看,那竟是满满一兜子青杏,各个有鸡蛋大小,颜色翠绿,瞧着十分可爱。
迟长青把青杏往簸箕里哗啦啦一倒,洛婵在旁边看着,有些疑惑,现在杏子还没熟,摘下来做什么?
迟长青舀了清水来洗杏子,翠色的青杏沉在水底,在明亮的阳光下折射出碧色,甚是漂亮,他拿起一个来,擦了擦,递给洛婵,笑道“尝尝?”
洛婵犹豫了一下,果真接过来咬了一口,酸得鼻子眉毛险些皱到一起去了,没熟的杏子又酸又涩,实在算不得好吃,她想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摘这么多回来。
迟长青看她那般可爱的模样,顿时笑出了声,洛婵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气鼓鼓地把咬了一口的青杏送到迟长青的嘴边,示意他吃。
小哑巴亲手递来的东西,别说区区青杏,就是毒药迟长青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他还细细咀嚼了一番,看洛婵面露期待之色,勾起唇角坏笑道“婵儿喂的东西真是好吃。”
洛婵……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被调戏了,顿时又羞又窘,轻瞪了他一眼,迟长青吃完那酸不溜丢的青杏,笑吟吟道“婵儿,你喝过青杏酒吗?”
洛婵有些惊讶,摇摇头,她问迟长青是要酿酒吗?
迟长青嗯了一声,将洗好的杏子一个个捞出来,放进簸箕里,道“我们走之前泡一坛青杏酒吧,就埋在墙根下。”
他并不能保证带着婵儿去了京师,见到洛家兄弟之后会是如何情况,且不说那两兄弟会不会同意洛婵跟他回迟家庄,便是迟长青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要洛婵舍弃京师的富贵和舒适,跟他一起回来这个山旮旯里过日子。
她体质那般弱,还有哑疾,去了京师总要先养身体,请大夫,说到底,迟长青还是不舍得洛婵吃苦,退一万步,以他这般身份,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走漏了风声,怕是要引来大祸。
迟长青想过了无数的可能性,他要为他的小哑巴做好一切的打算,却唯独不敢去想,若是日后不能同归,他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与其说,在院子里埋下一坛青杏酒,倒不如说是埋下了他的一个念想。
这一坛酒总会有启封的那一日。
对这一切,洛婵是全然不知情的,她对青杏酒十分感兴趣,从前在洛府里的时候,每到季节了娘亲也会提前泡好酒,等到过节再拿出来喝,大兄是不许她喝酒的,二兄便会偷偷把自己的杯子塞给她,或是用汤匙舀一点让她尝尝,然后看洛婵被辣得直吐舌头,肆意大笑,引得大兄皱眉,最后往往是二兄被全家人一起训斥,并且保证日后再也不敢了。
然而下回他还是照做不误。
那些明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如今想起来竟然如在昨日,一想到那般温馨的情景日后再也不可能出现了,洛婵的心情顿时就跌入了谷底,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座山似的。
她微垂着眉眼,仔仔细细地将青杏一个个擦洗干净,放进簸箕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檐下归来的燕子们叽叽喳喳地叫着,洒落一串轻啼,桃树的树影摇动,声音沙沙的,将婆娑的影子投落在少女身上,枝叶间隙里有阳光一束束照下来,漏了满地明亮的光斑,空气静谧安宁。
因着要泡青杏酒,吃过午饭之后迟长青就去镇上买酒了,临行时让洛婵栓了院门,叮嘱再三之后,这才离开,洛婵把擦干净的杏子一一摆好,她很是耐心,就像是在做一件什么大事。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笃笃敲响了,洛婵愣了一下,转头看去,没敢立即过去开门,无他,刚刚没有马蹄声,所以肯定不是大将军回来了,而满贵婶子和迟柏嫂嫂也不是这样敲门的,洛婵能明显感觉到这敲门声与往日听过的不一样,带着几分焦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