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常见,迟长青只稍稍一想就记起来了,道“确有此事,我在后山捡到了一个才四岁大的小女孩儿,难道——”
他表情古怪地看向洛婵,道“就是婵儿么?”
洛婵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若真如此,她那时候还小,哪里记得事?即便是如今说出来,她也全然不知,倒是旁边的洛泽之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是阿婵,我从前哄她说云台寺的后山埋了宝贝,她便偷偷去找了。”
那一次又是下大雪,四岁的洛小婵一个人跑没了影,到处都找不见,不止爹和娘亲,便是大兄都急了,差点没跟他动手,好在就在众人急得快要掀了云台寺的时候,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抱着裹得如雪团子一般的洛婵进来了,问道,这是你们家的小孩么?
洛府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小洛婵还没心没肺地抱着一个雪人儿笑得十分开心,挨个叫人,甜到人心坎里去了,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却发现那个小少年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连报酬都没有要。
此事过后,大人们舍不得训小洛婵,自然是洛泽之又挨了一顿好打。
然而洛泽之是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拣了他家妹妹的少年,竟然就是将军府上的迟长青,再一想,他后来还将人视为毕生之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洛府素来没皮没脸的二公子终于红了耳根,表情有些尴尬,好在无人注意,迟长青正在与不悟大师说话,道“实话不瞒大师,今日我来,是有事情要麻烦您。”
不悟大师眼中了然,道“是为着尊夫人的事情么?”
迟长青道“大师慧眼,早听闻大师医术绝佳,不知能否医好内人的哑疾?”
不悟大师颔首,道“待老衲诊脉便知。”
迟长青替洛婵挽起衣袖,将手腕递过去,不悟大师道一声得罪,这才伸出二指来把脉,凝神片刻之后,才捋了捋胡须,道“不是什么难治之症,但需要一些时日,若小友不嫌弃,可于寺中小住些时日,老衲好为尊夫人医治。”
闻言,洛泽之与迟长青皆是大喜过望,齐齐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大师了。”
……
今夜要宿在云台寺后山禅房,送走了不悟大师之后,洛泽之对迟长青道“多谢你。”
迟长青愕然,立即道“二兄不必客气,婵儿是我的妻子,为她治病,是我应当做的。”
洛泽之摇摇头,认真道“我不是指这件事,我指的是当年你把阿婵送回来,我们一家还未与你道过谢。”
迟长青怔了怔,失笑道“不客气。”
洛泽之回屋之后,洛婵轻轻扯了扯迟长青的衣袖,他低下头,把手递过去,问道“婵儿要说什么?”
洛婵拉着他的手,细白的指尖一笔一笔划着我也要谢谢你。
迟长青笑了,他突然俯身将洛婵抱起来,洛婵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他的脖子,生怕掉下去,迟长青将她正抱着,就仿佛当年那样抱着一个雪团子一样的小女孩儿,抬起头与她对视,轻声道“不用谢,若是那时我没去后山散心,就不会拣到你了。”
他的声音带笑,轻若喃语,在洛婵耳边道“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就没有了小媳妇?”
洛婵吃吃地笑,迟长青抱着她一边进屋,一边回忆着道“那时你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袄子,披着红斗篷,红彤彤的,远远一看,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红灯笼落在雪地里了。”
好在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个小女娃娃坐在雪地里抽抽搭搭的哭,见有人来,便止了哭泣,仰起头看他,眼里还含着汪汪的泪,毫无戒心地伸出双手要抱,漂亮的小脸和鼻尖冻得通红,粉雕玉琢,可怜可爱。
年少的迟长青忍不住将小娃娃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红衣裳的小娃娃细声细气地答道,我是阿盏……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模糊不清,听起来就像在撒娇,掺了蜜糖一样,要甜到人心里去。
迟长青回想着,他轻轻吻了吻怀中人的鼻尖,道“真想再听你说一说话啊,婵儿。”
洛婵微笑起来,她捧住迟长青的脸,在他面颊上也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张开口,红润的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唤道长、青。
她想告诉他,我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