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孩子吗?”了尘对着面前的裴断道,“裴家主可想好了,一入佛门了无挂碍,令郎今日入了慈济寺,便是我慈济寺的一个小沙门,再与裴家无尘缘挂碍了。”他的眼神极为认真,盯着面前的裴断。
年仅十一岁的裴瑛抬起头来,似乎想要从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眼睛里看到一丝期望的不舍和后悔来。
但是并没有。
裴断的眼里只有决绝。
“这个孩子,他与佛门有缘。”裴断捏着裴瑛的手,将他交给了了尘。
“不要!”二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阿瑛,我的孩儿!郎君……不,裴家主,裴老爷,我与你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裴夫人从小轿里冲出来,她只是有上佳灵根的凡人女子,因为有着极为罕见的纯质灵根,而一步登天嫁入了裴家,成了修真界几大家族之一裴家的夫人,虽然这几年过得和透明人一样,但是裴断不蓄姬妾,也不寻花问柳,作为一个剑修,除了没有“情”以外,他哪里都好。
若要说他有什么不好,那也就是没有“情”了。
但银瓶知道,他娶她也不是为了什么“情”,裴断和她做夫妻,行周公礼,为的不过是想要一个资质非凡的儿子。
这个孩子在他们新婚第二年便出生了,出生之时,佛音缭绕,似有天女自半空洒下花来——那时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几乎要晕死过去,没有看到裴家人所说的那番奇景。
而阿瑛出生以后,她也没有多少机会抱过他,亲过他,给他唱过自己尚未嫁入裴家的时候阿母给她唱的歌。
裴家的奶母把他抱走了,她只来得及睁开虚弱的眼睛,看一眼那个小小的,红红的,皱巴巴的……可怜的孩子。
裴瑛一出生,就被带去测试了灵根和体质——和她一样纯质灵根,纯阳体质——这几乎是最好的资质了,而这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也真的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资质和智慧——什么都学得很快,什么都悟得很快。
连裴家引以为傲的心法“风雪十三剑”也能小小年纪就突破问心剑——这都是银瓶听奶母说的,她是个不成器的母亲,修炼也修炼不成样子,嫁进裴家,也没多少机会修炼。
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本以为,哪怕是不带他,不陪他,只要瑛儿还留在裴家,她总有机会再摸摸他,抱抱他,告诉他“阿娘想你。”
可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裴郎和裴家的长老们,要把这么好,这么好的孩子,送到慈济寺去出家,当和尚。
哪怕是他出生的时候,真的梵音缭绕,真的天女散花,那又能如何呢?
像是意外银瓶会来一样,裴断咬牙,将还在犹自犟着的裴瑛的手塞进了了尘手中,将他一推,从进了慈济寺的大门。
一言不发的裴瑛瞪大了眼,只是满耳听到那被他称作“阿娘”的,其实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女人呼喊哭嚎。
他扭头,看着慈济寺渐渐关上的大门,最后看到的,越来越窄的视线,和银瓶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和扑过来的纤弱身影。
这个被他呼做“阿娘”的女人,那么瘦,那么可怜,几乎每次见到她,她的脸上都是愁容,只有在看到他的时候,那阴郁的眼里才泵迸出些许慈爱的光芒来,就像是拨开了阴天的云雾,露出了里头的阳光一般。
“阿爹,阿娘!”他挣开了了尘的手,扑向了那渐渐合拢的佛寺大门。
却没有能成功的牵上那女人的手。
裴瑛和银瓶,一人在里头,一人在外头,被佛寺的大门隔开了两地。
裴断想要伸手去拉银瓶,这个一向谨小慎微,温和顺从的女人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银瓶痴痴地看着大门,轻声道,“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