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外的昙景云看着他,猛地瞪大了眼。
昙景云知道自己贪,他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欲望,所以面对水月镜,他并没有多少把握,可是这个和尚……这个无音——
他真的可以抵挡水月镜给他看的东西吗?
无音站在阵中,水月镜编织的幻象就在他被包围的那一瞬间,向他铺天盖地的压过来。
他看到温宁从他身边走过,伸出手来的时候,却像是拂过冬天湖上的雾气一般,幻象在他的手中涟漪片刻,又凝聚在一起。
小姑娘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向身为蛊修的师侄请教蛊术,画面一转,便看到她用自己的血作为药引,试着想把师侄借给她的,用来练习蛊术的小鼠体内的蛊毒引出来。
她的身边,放着一卷“南疆要术”,正翻到其中一页,上头写着引蛊之术,为下下策,凡蛊术,皆有定法,循其法则可解——引蛊之法,救一人而害一人,以命换命,以血换血,实属无可奈何之愚策。
趴在案边的小姑娘,抓耳挠腮,绞尽脑汁,背着他,在他住在褚耀阁的时候,钻研引蛊之法。
无音岂能不知道温宁所想。
她始终是不愿意他破戒,不愿意毁了他的修行。
而她这样的傻丫头,又不会用别人的命去冒这个险。
凡水月镜所显现的,都是真相。
是他想看的,是他想知道的。
他的小姑娘,她有她的狡黠,她的小聪明,虽然看上去憨,可是到底却能把身边的人都骗过去了。
无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中涌起一股模糊的酸涩之感,他垂首,轻捻手中的涅槃“无音何德何能,得阿宁如此相待。”
像是抓住了他这一刻,水月镜向他包拢而来,像是要见他吞进镜中世界一般。
“不好!”昙景云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一枚大铜钱,想要出手,却发现那扑向无音的镜子,突然尽数发出崩裂的声音。
无音站在这无数破镜之中,涅槃围绕周身,双手结印,法相庄严。
昙景云瞪大了眼。
水月镜中传出了阵阵呵斥“汝为佛弟子,奈何以一女子为意!”
“动凡心者,堕入魔道!”
“生痴念者,永无佛缘!”
一声一声,皆是庄严质问,仿佛漫天神佛,皆在诘难这个心生痴念,动了凡心的弟子。
只因他爱了一个待他如珠如宝,小心翼翼的女子。
无音不动。
涅槃亦不动。
坚如磐石,韧如情丝。
他笑了。
昙景云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像是轻松了,又像是彻悟了。
“爱一人,又如何呢?”
“为她成佛如何?”
“为她成魔又如何?”
“无音无执,唯她是念。”
他心里,是渴望受到这样的诘难的——只有这样,他才能轻松一些。
这条求佛的路,他已经走了百年,虽有师兄,师父,师弟,虽有已经被他当做另一个家的慈济寺,可是这条路,他孤寂的跋涉着,三重金身的境界,卡了他足足五十年。
如今,他动了心,却也开了悟。
无情不成佛。
只是说完最后一句,他却自嘲似的笑了“罢了,不成魔,白辜负了她,徒让她心痛罢了。”
话音未落,涅槃四散。
水月镜碎做了漫天繁星,落了一地碎银。
昙景云……
他现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心疼水月镜这样的绝世法宝,还是担忧被狼盯上的温家小姑娘了。
他就说怎么怪怪的!这和尚!他!动凡心了啊!
什么三重金身,这小子至少准大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