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脸上涨红,在姚升的注视下好不容易才说道“姚大哥,这个、这个就恕我爱莫能助了。”
姚升当然知道这话太难为人了。
阑珊身份特殊,毕竟是正经工部的官儿,且工部上下都以杨大人的端庄贵雅的官风仪表为楷模,绝不会做这种男扮女装的行径,传出去有损官体不说,杨大人只怕都不会姑息。
而且就算不是当官儿,一个男人去扮女子……也实在是有些不好听啊,除非是那些唱戏的优伶之类。
何况除了这些外,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案子太过棘手了。
他有一些不能跟阑珊说的案子详情,也正是因为那骇人听闻的内情,姚大人连找“诱饵”都困难的很。
毕竟假如是普通的采花案,或许可以请一个娼女做饵,若是娼女不肯,那兴许可以去找那些戏子优伶来男扮女装。
可是因为这案子之特殊,让姚升保险起见,只能从自己人里挑。
此刻见阑珊拒绝,姚升也忙笑道“有什么打紧!你别往心里去,本来就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哪里就能当真,天儿热,别把你也热坏了……赶紧回去吧!”
这会儿大理寺那些人远远站着,显然还在谈论此事,一个个满脸期待。
阑珊咳嗽了声“姚大哥也要留心,别中了暑热。”匆匆地跟姚升告别,把窗帘放下,命车夫立刻回家。
这边直到目送阑珊去后,姚升的副手才忙问道“大人,你可跟舒所副说了?”
姚升吹了吹小胡须“说什么说!你们好意思提,我还好意思说?你们以为小舒是随便什么人?怎么能想出这种鬼话!”
那副手笑道“不是属下提的,是他们那些人,有个没见过舒所副的,远远地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子,便问大人哪里认得的美貌女子,于是才想到这话的。”
原来方才阑珊在车中,并不见她身上的常服跟头巾,只看那张脸,自然是美貌无双,因此生出误会,才又议论起来的。
副手又笑道“也不怪他们这么说,舒所副的貌美是人尽皆知的,都说那什么潘安宋玉之类的美男子,也不过如此了。要真的扮成女孩子的样子,再稍微地一上妆,只怕京城里没几个女子能比得上……”
姚升敛了笑“你这色迷迷的样子倒像是采花贼,还敢瞎说,看我不揪了你的舌头!”斥责了副手,回头又叫众人加紧巡逻。
只是看着大家悻悻的脸色,姚升面上义正词严,心中忍不住也想到“如果小舒扮女装的话,啧,指不定有多好看呢。”悄悄地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向往。
正有些胡思乱想,忽然见一个属下急匆匆跑了来,满面惊恐地道“大人,出事了!”
且说阑珊同言哥儿驱车往家去,眼见越发近了,车突然就行的慢了起来。
言哥儿正在打量,见状回头道“爹,好像是出了什么事,那些人都跑的好快呀。”
阑珊在他身后往外看去,果然见外头人群呼啦啦地往西边去了,看这方向竟是往自己家的路。
这会儿有几个人跑过车边,且走且说道“又死了一个,那采花贼太该死了!”
“快去看看是哪一家……”
阑珊听的惊心,忙道“快去看看是哪里出事!”
这会儿人挤的太多,马车行的很慢,跟车的副手先跳下地前去探路。
阑珊的心竟有些不安惊跳,想到王鹏先前嘀嘀咕咕叮嘱阿沅的话,虽知道不可能,但总是惴惴不安。
言哥儿在她怀中问道“爹,是姚叔叔说的那个采花贼吗?姚叔叔还没捉到,他又害人了?”
阑珊“嗯”了声,不再言语。
马车勉强往前又走了半条街,前方隐隐地听见哭叫声响。
副手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说道“大人,咱们还是绕路吧,前方乱的很,路都给挤得塞住了。”
“是哪一家?”阑珊忙问。
副手道“说是姓金的一家,那女孩子下个月就出嫁,她家里人哭的死去活来。那些百姓都气的很,说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官府不作为无能之类的,嚷嚷着要去顺天府讨说法呢。”
“姓金的?将出嫁了……”阑珊听着似有些耳熟,可到底跟阿沅不相干,她稍微松了口气,又觉着有些愧疚。
倒是言哥儿在旁喃喃道“常给我糖吃的小金姐姐也姓金啊。”
此刻,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越发高了。
阑珊听的一阵心颤,又听言哥儿的话,双眸不由睁大几分,下意识地把他搂在了怀中。
驱车回到西坊,打老远却见王鹏站在门口上,瞪着眼拧着眉,见他们回来才迎过来。
言哥儿问道“王叔叔你怎么站在外头?”
王鹏怒不可遏,牙都要咬碎了的样子“你们打街上来,没听说那采花贼又犯案了?这杀千刀的要给我捉到,看不活活的打死。”
他陪着阑珊等进内,见阿沅从厨下迎出来,又皱着眉道“阿沅,我说什么来着,这回你总要听我的了吧?”
阿沅的脸上难掩震惊悲戚之色,叹气道“行,听你的。”
说着又问阑珊怎么这么快回来,阑珊就把遇到姚升,知道赵世禛不在王府一事说了。
阿沅避开言哥儿,把阑珊往旁边拉开了些,低低道“你没去金家看过吗?”
阑珊摇头“怎么了?”
阿沅红着眼圈道“你以为那死的女孩子是谁?我前儿还给她家送了东西过去呢……就是前街金家的女孩儿,长的又好看,性子又好,本来下个月就出阁的,一家子都是好人,怎么就出了这种事。”阿沅深吸一口气忍着泪,“我听了还不信呢。王大哥去打听了才知道是真的,实在可怜的很。”
阑珊心中朦胧浮现一张白皙秀丽的女孩子的脸,她依稀记得自己是见过那女孩子的,年纪不过才十五六岁,每次见了自己脸都会红红的,非常可爱。
已经没有办法形容心中的震惊了。
叫阿沅把给赵世禛的粽子等物都收了回来,阑珊回到房中,呆呆地出神了半晌,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头取出了一样东西。
她把这物件拿在手中掂量了半天,又慢慢地放了回去。
阿沅到底坐不住,就叫王鹏陪着,出门到金家去了,将近傍晚才回来,眼圈一直红红的,晚饭也懒怠做。
阑珊便叫她歇着,只让大家把中午的粽子鸡蛋并半只盐水鸭吃了了事,当时葛梅溪在外应酬,晚上回来,又带了一包酱肘子给他们加菜。
吃了晚饭后,又听到外头一阵大放悲声,阿沅跑到门口,看着街头上的人,也跟着掉眼泪。
王鹏站在她身后,道“阿沅你别怕,也别伤心,有我们姚大人在,一定很快就把那贼徒捉拿归案的。”
阿沅听了这个,却回头道“要是早点儿把贼捉住了,金家的姑娘又怎么会白白丢了性命呢?也怪不得那些苦主都说官府无能。”
王鹏听了这句,脸上涨得通红,竟说不出什么来。
阿沅却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只是心里难过,便不去理他,只自己回房去了。
葛梅溪跟阑珊在堂下,见状便道“这案子古里古怪的,其实也不能全怪官府。”
阑珊毕竟才回来不多久,对这些事情并不算了解,忙问“到底是怎么样?”
葛梅溪先看阿沅进房去了,又见言哥儿在桌边写字,他便对阑珊使了个眼色“有些热,出去吹吹风吧。”
阑珊跟他到了外间,葛梅溪见左右无人,才说道“我是打听了个刑部的朋友才知道的,这些话不能给小孩子听见,何况阿沅娘子本就伤心,叫她听到更不好。”
“到底是怎么了?”阑珊忙问。
葛梅溪道“这要是单纯的采花,也不至于就惊动了大理寺,还让姚大人亲自出面。这案子,除了被害的女孩子给玷污外,还有个很耸人听闻的内情,我看王大哥那样,只怕他还不知道呢。”
阑珊看了一眼王鹏,见他竟在门口蹲下了,嘀嘀咕咕的,多半是在骂那个采花贼。
阑珊便催葛梅溪,葛梅溪道“据我所知,目前三个遇害的女孩子,每个人都少了一样东西,今儿的这个我还没打听,但若是同一个凶手,必然也是一样的作案手段。”
“少了东西?是凶犯拿走了?”
“的确是凶犯拿走,因为别人没有这个胆量。”
“到底是少了什么?”
葛梅溪微微低头,对阑珊轻声道“是脏器。”
起初在第一件案发后,案件归于顺天府料理,仵作只当做是寻常的奸杀案,只是案犯手段凶残,那女孩子尸身上的伤惨不忍睹,所以没有多仔细看。
数天后第二件递送上来,那外伤少了些许,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些异样,试着向内看才发现,竟然是少了肾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