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别人,连尤许都震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殷洵此举,让大半的修仙门派瞬间集结起来商讨此事,他们不再自扫门前雪,而是一心想像樊言之那样,置殷洵于死地。
鹫仙门府以斩除邪逆魔徒的号令参与其中,并且重新研究复制出祖师爷当年困死魔王的法阵。
一时间樊言之的号召力空前之强,大大小小的名门正道都参与进来,组成一个临时盟团,向殷洵下了战书,定下一月后于无望山崖上决一死战。
尤许看完战书简直气笑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正义之士,号称行天下之大义,却不敢挑衅整个魔渊的魔族,只敢约战殷洵,让他一人前来。
说到底便是想除掉祸害,又想苟全自己的性命,名利双收,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你也要去。”松无厉眯眼看她,威声命令道。
尤许收下邀战贴,不轻不重地说“我会去。”
——
大半个月一晃而过,参与大战的所有人皆是戒备操练,唯独尤许不是赏花便是饮酒,闲适不已。
听闻鹫仙门府已在无望山崖上布好了法阵,离决战之日也越来越近。
叶明焦捏紧剑,认真道“师父,我不想去。”他怕一看到有人攻击殷洵,他就忍不住冲上去把那人打死。
但现在全府上下都陷入一种狂热状态,好像谁不参与此战便是修真界的叛徒,这帽子扣得相当之大,几乎所有人,自愿的不愿的都参与进去。
尤许抬眼看他“若不想去便不去,谁敢难为你,你直接揍他,揍不过告诉为师。”
叶明焦这下才稍稍松了口气。
又过了几日,尤许拎着酒壶,漫不经心地在山林中散步,饮得两颊嫣红,她折了一朵梨花在手随意把玩。
风吹树梢簌簌作响,尤许松手,嫩白的娇花从指尖滑落,她散漫地靠着树干,出声道“还要看多久,出来罢。”
她的不远处显形出一个人,白衣墨发正是五年未见的殷洵,他步步走近,缓缓道“不愧是师父,我再凝神屏息也瞒不过的师父。”
尤许动了动眼皮,抬眼看他,许久不见,他样貌未有变化,但气质变了很多,又阴又沉,“还敢来此,明晚便是无望山之战,不去准备?”
他的修为当真了得,连鹫仙门府的结界都拦不住他,让他如出入无人之地。
殷洵弯腰俯身捡起她扔在地上的那朵白花,收入掌心,缓缓地笑了“师父担心我?”
尤许只问“为何屠了涧门派?”
殷洵定定地看她,弯了弯唇“我先问的,师父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尤许回视他,没说话。
殷洵唇边的弧度消失了,低沉着嗓音说“报血海深仇,天经地义。”
“所以明日,”尤许说,“也是你的报仇之日?”
原来如此,当初的少年早已知晓家仇恩怨,全身伤痛满心恨意地留在鹫仙门府,刻苦修炼,只为有朝一日能报血仇,这么一来,坠入魔道,屠杀门派,皆解释得通。
殷洵薄唇淡抿,而后道出两个字“没错。”
一时间尤许呼吸钝痛,从未觉得如此无力,没想到一直用心照拂的人,从头到尾只有报仇。
她只希望他平安无恙地度过这辈子,也许她在传授匡扶正义之道时,他还在心底冷笑。
尤许此刻觉得心头发冷,手指冰凉,她咬紧牙根,说道“明日我也参战。”
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尤许指尖一抬,打算捏诀离开。
殷洵拦住她,取下腰间的黑曜剑递给她,他的声线又低又沉,微微涩哑“既然如此,师父便拿这把剑刺穿我心。”
“这是徒弟最后一次恳求师父。”
“亦是最后的心愿。”
知道她参战,他便没打算活着离开。
不如就此让这把她亲手赠他的长剑,贯穿他的心脏,将那盘根深嵌的情感一同埋葬。
成就她扶正除邪的大义,再也忘不了他。
他愿活在她最深处的记忆中。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午后阳光正盛,晒得枝叶油油发亮,山林间树林阴翳,明暗光影落在二人错开后渐行渐远的身形上。
——
尤许握着黑曜剑走出山林,右手麻木沉重,几乎快要握不住。
心情极其复杂,更多的是钝痛难受。十五年前谁要敢欺负殷洵,她都是要冷着脸训斥的,十五年后的今日,却要她亲手了结殷洵的性命。
尤许脑子乱做一团,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出了鹫仙门府,忍不住远远地跟在殷洵身后,走了出来。
尤许定了定神后,理智回归,正欲折返钟灵山,注意到一团黑雾在鹫仙门府的四周晃荡,那团黑雾远远飘着,不触及门府结界,却给人一种焦急之感,等见殷洵出现,那团黑雾便想跟上去。
作为师父有多年的护崽习惯,尤许完全忘了殷洵和魔渊的关系,直接把那团黑雾打成原形,拖回钟灵山。
“说,你跟着我徒儿是几个意思,想害他?”
尤许用锁妖丝捆住她,剑鞘戳在她脸上,直接审问。
“什么你徒儿,你也配!”她恨恨道,“那是我们的王,我怎会害他。”
尤许扫见她黑袍衣角的羽毛,便说“你是乌鸦?”大多数魔族都以自己的本体为豪,所以装饰上会有相应的标志。
“什么乌鸦!”她大怒,“是乌雀,懂了没有?!”
反正都是黑毛的鸟,尤许无所谓地直起身子,见叶明焦正好回来,便对他说“你不是喜欢鸟吗,这里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