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点燃前,应该是浇了松油,才烧得这般干净,除了灰烬,什么都不剩。
仿佛云笙这一生里的所有罪错和不幸也被这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一个矮胖的影子踏着残阳走来,手中捧着一个南疆特有的花鸟彩釉瓷瓮,是方神医。
他看了一眼夕阳下的南方“闺女,师伯带你回家。”
方神医说,把骨灰带回南疆葬在她师父坟旁是云笙的遗愿,不用立碑,不用垒坟,在她埋骨灰的地方种一棵桑树就好。
她盼着回家盼了好多年,早些年,她因为爱,因为恨,被困在了这里。
幡然悔悟时,一切已经迟了,她已背了一身的罪孽,被愧疚和悔恨囚在了这方寸之地。再后来,她老了,回到千里之遥的南疆,更成了奢望。
桑梓之地,父母之邦。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她一身皮囊化作余烬,终于能回到生养她的那片土地。
大昭寺的僧人当夜为云笙做了法事。
两日后方神医收拾行囊,带上云笙的骨灰踏上了回南疆的行程。
此去山远路遥,方神医跟着一个跑商的商队共行。
十里坡外,一辆马车停在高坡处,这里视角正好,坡下的官道能尽收眼底。
天阴阴的,坡上杂草丛生,萧珏一身素净白衣站坡前,呼啸而过的山风扬起他的衣角,在苍茫的天地间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却更显寂寥。
白色的冥币被风吹得四下飘零。
不远处立着一辆青蓬马车和几十名身着黑衣的亲卫,恍若一堵黑墙。
风声喑哑得有些压抑。
枯枝上传来几声鸦啼,阑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萧珏心头。
阴沉沉的天越压越低,淅沥小雨落在萧珏衣襟上,那些冷宫里的谩骂声和殴打似乎也渐渐远了,模糊不清起来。
当年那个满心恐惧泪流不止只为求一丝垂怜的少年,而今心已冷若硬铁,哪怕痛裂碎骨也不会掉一滴泪,冷厉的凤眸下似乎已忘掉所有过往。
叶卿坐在青蓬马车内,听见细雨敲打车顶的声音。
她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雨势渐大,天地苍茫,枯草被雨水打得伏地不起。萧瑟寒风里,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渺茫起来。
“拿伞来。”叶卿吩咐了声。
墨竹将一柄油纸伞递到叶卿手中,叶卿撑开伞走下马车。
她今日亦是一身素白。
冷风撩起她的衣裙,凉意入骨了几分。
是了,不知不觉,已入秋了。
叶卿望着远处那个这一世仿佛谁也越不过的身影,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不急不缓,步履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