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愣了下,谄笑,“秦总的具体行程时间我们不清楚,要问22层的助理秘书组。宋小姐是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宋茹玉嘲弄地笑了笑,“前几天跟朋友出去玩,在ktv看见一位挺漂亮的‘公主’,长得和我表哥那个初恋像,我准备为问问他有没有换一个助理的打算。”
“……!”
这话一出,桌旁都安静下来了。
从秦楼那次给“秦情”出头以后,公司里再也没人敢当面议论“秦情”的不是,如今“秦情”就站在桌旁,即便宋茹玉真是他们想捧的,那些人也有些打怵和“秦情”正面冲突。
而这话的声量不加掩饰,也不偏不倚撞进宋书和栾巧倾的耳朵里。
栾巧倾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她手里刚端起来的餐盘直接往桌上一摔,汤汁四溅。而栾巧倾根本没去管,扭头指向宋茹玉――
“你他吗给我再说一遍?!”
这一嗓子出来,员工食堂里的人都懵了。
栾巧倾这两年虽然有点消极怠工,但比起从前宋书陪着她的时候,已经成长了太多太多――公司里没人见过她这么“社会”的一面。
宋茹玉还是多少有点印象的这就是个疯丫头,以前在秦家,宋书不拦着她敢冲上来撕自己的头发。
想起那回经历,宋茹玉还觉得头皮有点隐隐发麻。她脸色微微一变,面上却强撑着,“我又不是说你,你这么生气干嘛?”
栾巧倾眼神近乎凶狠地瞪着她,“你确实不是说我,你说的是我姐――就你那张嘴也配提她?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撕了!”
说着话,栾巧倾大有一撸袖子就要上了的架势。
看出栾巧倾真是发了火要放混了,宋茹玉吓得脸色微变,其余人见状不好也赶忙起身来拦。
这才让宋茹玉的底气稍微足了些。
她咬咬牙梗着脖子,余光看见旁边没事人似的站着的“秦情”,她转向栾巧倾,心底恼怒更重――
“你既然真这么护宋书,那干嘛还让这么一个冒牌货站在我表哥身边!一样是陪酒陪聊,秦情跟我说的那个ktv里的‘公主’有什么区别?”
话刚说完,“砰”的一个杯子就从她耳边飞过去,砸到地上了。
刺耳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来,扔出去杯子的栾巧倾几乎要冲上去生撕了宋茹玉“你这张臭嘴我今天非得撕了不可!有本事你别动――都他妈别拦我,谁再敢拦一下我拿我栾巧倾这三个字跟你们发誓,最晚下周就让你们滚蛋!”
“……”
众人都看出栾巧倾是气疯了。
而这么几年,他们也打心底知道秦楼对于这个初恋情人的妹妹到底有多重视,众人一时之间真犹豫了。
栾巧倾怒火攻心,见缝就直接撕开了人群冲向被吓住的宋茹玉。
眼看着场面不可收拾――
“栾部长。”
一声极轻也极为平静、平静得接近冷淡的声音,竟然稳稳地叫停了几乎要冲上去挠花宋茹玉那张脸的栾巧倾。
众人惊异地看着暴躁的栾巧倾克制住自己的动作,然后顺着声音回头――
宋书把栾巧倾那份餐盘和自己的一起,到旁边的厨余桶里倒掉了,然后她才走回来,停到栾巧倾身边。
全程他们在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什么人都值得动手的话,栾部长也太轻贱自己了。年会的事情还多着,别为不值当的人浪费时间,走吧?”
“可是――”
“……”宋书没再开口,只抬眸扫了栾巧倾一眼。
栾巧倾咬牙,憋屈地把话咽了回去。然后她跟在宋书的身后,攥着拳低着头往外走。
这一幕让宋茹玉眼瞳微抖。
因为实在太熟悉,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这种能让张牙舞爪的栾巧倾听话的平静――而也同样是这种平静,能让她最害怕敬畏的那个表哥,从疯子的状态恢复正常。
不只是脸,就连性格和眼神还有这种掌控力,秦情怎么会和那个人那么相像?
难道……
心底那种可怕的念头一生出来,就被宋茹玉猛地摇头断掉――
不可能。
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最嫉妒的那个女孩儿的死讯在十年前是她无数遍地求证和确定过的!一个死人怎么可能会复生呢!?
宋茹玉的脸色越来越接近铁青。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宋书和栾巧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食堂里了,死寂的堂内逐渐恢复,才有人小心地走到宋茹玉的身旁。
“宋小姐,明天年会上的节目,真要那样演么……”
“按原计划。”宋茹玉回过神,咬紧牙关,“只要你们安排得好,我保证能实现你们的要求――我说了,她就是一个替身的小助理,难道你们觉得她的地位能比得过我这个秦家的血亲?”
几个人纷纷谄言否认。
而看着“秦情”离开的方向,宋茹玉紧紧攥起拳,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发誓
她这次回来以后所受过的折辱,一定要在明天的年会上,叫秦情丢尽脸面然后一点不落地把代价还回来!
vio年会就在第二天上午开始。宴厅按策划书被布置成专门的年会现场,vio的职员们齐聚一堂。因为秦楼不在,一切年终颁奖和发言相关的事务都交由楚向彬和吕云开两位副总负责。
上午结束了几项年终颁奖的正式活动,在宴厅以自助形式结束了午餐后,年会主持人宣布各部门开始准备上台节目。
各部门多数都已经提前交过节目单,人事部那边审核通过了,唯独信息技术部一堆只会敲代码的大老爷们犯了难――除了一颗快被计算机同化成二进制的脑子以外,他们那副久坐办公桌前的孱弱身体让他们连卖力气的节目都搞不出来,人事部昨天催了几遍,还是没有结果。
所以一直等到年会最后,只剩下代表22层总经理办公室的助理秘书组还没表演,才终于轮到他们了。
主持人临时被人拽着耳语几句,就笑着上了台“今年还是技术部压轴啊,不过这次他们终于不赖了,似乎专门请了公司外的外援,我先说好啊――这部分费用你们自己掏,别想找后勤报销。”
台旁,安行云从来不参加这样场合,所以单独和助理组其余三位坐在一起的宋书微微皱眉。
她回头看了一眼人事部的座位区,和同样看过来的栾巧倾交换了一下目光。
眼神交流的结果就是,两人都确定这件事彼此并不知道。
宋书心底隐隐掠过去某种预感。
而此时,主持人的报幕很快印证了她的想法。
“让我看看外援们的节目,唔,是一个小品啊,小品名字叫……”
主持人面上的笑容僵住,但是低下去的声音还是顺着话筒和音响传给在场的每一个职员――
“《总、总裁的替身情人》?”
这话声一出,全场哗然。
几秒后,众人的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投向宋书的方向。
台下一时骚动起来。
主持人站在台上尴尬半晌,但话都说出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僵笑,“瞧这外援,还真爱开……开玩笑啊。”
没给他救场的机会,外援们已经开始上台,主持人只得尴尬而忧心忡忡地下来了。
而后的十几分钟内,vio的职员们就亲眼见证了一出“心机女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甘愿做了替身最后却被残忍抛弃”的大戏。
忸怩作态的演员似乎还有点专业,包袱笑点不断――可惜一整场下来,宴厅里几乎全程冷场。
众人看都心不在焉,一直往助理秘书组那边投去同情的或者嘲笑的种种不一的复杂眼神。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直到这场闹剧落幕,临时外援们纷纷下台,他们料想中的“秦情不堪受辱愤而离席”的场面也没有出现。
主持人再上台的时候,几乎感觉自己是踩着刀尖上去了。
他一边擦着汗忧心等秦楼回来以后自己得有什么样的下场,一边小心翼翼地上台。主持人装作失忆,开了几个小玩笑,对之前的节目一字不提,然而这只让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重。
在终于压不住场的时候,主持人只能硬着头皮僵笑
“最、最后一个节目了,我们有请助理秘书组的秦……秦情为我们带来歌曲演唱。”
台下死寂。
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得非常靠前的助理秘书组。
在众人加身的目光下,宋书站起身。
她神情依然平静,只是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一点被消磨尽耐性而冒头的冰冷感。
她的目光淡淡一扫,很轻易触及到台旁站着的宋茹玉快意的神情。
宋书微皱起眉。
在这里闹起来大概是宋茹玉最想见到的事情了。昨天员工食堂那一番已经在公司里风风雨雨,今天再真折腾起来,对于vio内部氛围和外在声誉都是不利影响。
这个宋茹玉……
在心底给对方记下“留后处置”的浓墨一笔,宋书有些无趣地垂了眼,淡淡笑说“只是唱首歌,我就不上台了。”
下来的主持人一愣,随即体谅地点点头,连忙将话筒跑步送过来。
宋书伸手接过,伴奏的音乐也跟着起来。
她一顿,拿起话筒笑了声。
“换首歌吧,不要这个了。”
主持人跟音响师都愣了好几秒。
伴奏音乐慢半拍地停下来,主持人小小心翼翼地问“那秦小姐要什么音乐?”
宋书眼神一晃,莞尔地笑。
“《演员》。”
众人一愣,随即哗然。
伴奏声快速做了临时切换,前奏结束后,清澈动听的女声响了起来
“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递进的情绪请省略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那些情节……”
宋书一边合着伴奏轻声唱着,一边随着歌声慢慢在宴厅内踱步,神态自然。
随着宋书走过,场中不少人回过神,然后露出会意的笑容――
不管是什么人利用技术部每年都节目难产的事情做了这样的手脚,那“秦情”选择任何反驳或者反击的方式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更大可能,是直接毁了这场vio的年会甚至闹到公司以外的地方去。
而比起幕后人这样不计后果的小人行径,“秦情”的应付手段让所有人忍不住在心底叫了声好。
她就用这样半是玩笑半是轻松的方式,顺水推舟地应下这个尴尬的场面一首《演员》,几处台词都若有深意地做了反讽;再到结尾,苦情一转,她把替身梗玩成了“情深”――
“……不在意的样子是我最后的表演是因为爱你我才选择表演这种成全。”
尾音恰到好处地收住。
最后一个音节落时,宋书正站在宴厅门前。
望着正对面台下脸色难看的宋茹玉,她淡淡一笑,眼神深处极尽漠然和不屑的冷淡。
“《演员》――谢谢捧场。”
宋书言罢,微微垂眼。
宴厅里响起零零碎碎的掌声,除了欣赏,但还有许多许多带着恶意的目光。
那些目光从来都在身边,如影随形,到了什么地方都逃不开。
真是无聊啊……这个一成不变从无新意的世界。
她有点想,唯一不同的那个人了。
宋书垂下手里的话筒。
而就在这一秒,她身后宴厅的门却突然被推开。
“……歌唱得不错。”
熟悉的低哑声线带着熟悉的气息和温度,蓦地从身后裹上来。
宋书怔住。
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太想那人而产生的幻觉了――直到秦楼从后抱住她,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抬起来。
话筒被重新拉至面前。
宴厅里的众人到此时才回过神,场内蓦地一寂。
他们懵然地望着那个方向。
然后他们听见,那个话筒里流泻出低缓好听的带着笑的男声――
“‘是因为爱你我才选择表演’,不过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问。”
“秦楼……”
宋书心底的不安终于冒出头,她回身想要阻止秦楼的话,然而为时已晚。
秦楼微微俯身,吻在她的唇角。
最后一句的问题穿过话筒和音响,响在宴厅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边――
“,假死这么久,你还想玩我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