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巧倾下意识地撇开视线,努力压着心虚开口,“反正不是你。我这辈子加起来跟别人都没吵过这么多架――你还觉得我和你关系好?”
栾巧倾越说越心虚。
楚向彬却笑了。
达成目的,他非常愉悦而且爽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就是我说的你的毛病,栾部长。”
“……什么?”
“啊。你看起来大大咧咧,对人好起来的时候算得上热情开朗了吧?代价就是你对所有人和事都是三分钟热度,时间一过你就会无意识地换下一个更感兴趣的……你管那叫‘朋友’吗?”
栾巧倾慢慢皱起眉,“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又不了解我。”
“不,比对宋书我不敢说,但只在这几年里,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楚向彬低头,嘲弄地笑了下,“你看我对上谁的时候跟对上你一样?吵个没完没了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因为你的三分钟热度,所以想让你无法忘记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刺激你。在你这儿的仇恨值拉得越稳,你越是会无意识地去关注和追逐――简称,。”
“…………”
栾巧倾张口就想反驳他,但是却无从下手。
因为越是被楚向彬的话引导着想下去她越是觉得可怕――楚向彬的每一句话都踩在她的痛脚上,让她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他所剖白出来的那个她,都是对的。
是她自己都没发现或者不愿意去细想的阴暗面。
而对楚向彬的话,最最有力的佐证就是,如果一定要让她在公司里除了秦楼宋书以外的职员里选一个可以没有顾忌地说什么或者交待什么的人……
那一定就是楚向彬。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都不需要了。
楚向彬站在电梯门旁,看着面前栾巧倾表情眼神变化着,也猜得出她此刻心里有多复杂烦躁和茫然无措。
楚向彬垂下眼,一点得逞的笑意从眸子里划过去。
“看来栾部长需要一点自己思考的时间了。那我不打扰,你慢慢想,想清楚再来找我――等多久都没关系,我的耐性一向很好。”
楚向彬说完,按下电梯的下行键,就要走去梯门前。
栾巧倾还没从那满心窝子的乱麻里捋清楚,但不妨碍楚向彬分心费力给她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本能反应支配她下意识开口挑衅――
“你死心吧,我才不会去找你,我看都不想再看见你一眼。而且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顺利回公司的!”
“栾部长尽管尽你所能地阻止我回来好了。”楚向彬笑,“我求之不得。”
“――!”
电梯门在楚向彬面前打开。
他抬脚进去之前,突然停顿了下,然后转头看向栾巧倾,“给栾部长提个醒,你不需要去找秦楼或者宋书,找了也没有用――我和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纠葛,也知道了很多不该外人知道的东西――所以就算我自己不想留在vio,秦楼和宋书也未必会放我走。”
话音落后,没有给栾巧倾反应的时间,楚向彬径直走进电梯里。
梯门合上。
由宽变窄的缝隙里,穿着西装很是斯文败类的男人抬了抬手,朝栾巧倾做了个“再见”的口型。
几秒后,空旷的没有了其他人的电梯间里。
回过神的栾巧倾“啊――!!”
土拨鼠咆哮jg
某日中午。
vio资本员工食堂。
几分钟前,栾巧倾在秦楼怨念的目光里,终于成功把她姐姐从秦楼的魔爪里抢了出来,危险程度堪比虎口夺食。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在食堂里,栾巧倾几乎以每挑起一粒米就要叹息一次的频率在宋书对面叹着气。
宋书听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你是叫我下来陪你吃饭,还是听你叹气的?”
“……”栾巧倾抬头,哀怨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然后她索性放下筷子,支着下巴垂头丧气地看着窗外。
宋书问“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有个人跟我说了一件很颠覆我对自己认识的事情。”
宋书微微讶异“你对自己还有过认识么?”
栾巧倾“…………”
看着栾巧倾吃瘪的表情,宋书眼角浸着笑意微微一弯,“和你开玩笑的。那个人说什么了,对你打击这么大?”
“他――他竟然说我对所有人和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栾巧倾气愤地转过来。“还说我是?说只有对我凶我才印象深刻??放屁,他才呢!”
宋书听完点点头“这是谁说的?”
“姐你也觉得他在扯淡对吧?!”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对你了解很深刻啊,不像是普通关系的……难道是楚向彬?”
“――!”
栾巧倾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好半晌,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表情淡定眼神无辜的宋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这怎么是了解深刻”,还是该问“这怎么也能猜到是楚向彬”。
僵滞好一会儿,还是宋书好心地主动开口,为她答疑解惑“对你了解到这个程度上的,除了我以外,只可能是楚向彬了。”
栾巧倾僵笑,“哈,哈哈哈……姐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怎么会只可能是楚向彬了呢。”
“难道不是他?”
栾巧倾“……”
从栾巧倾的眼神里得到答案,宋书也没有再逼问她,继续低下头去吃饭了,“如果你只是想问这个才找我下来,那我介意你不如找时间和楚向彬坐下来好好谈谈。”
栾巧倾放弃挣扎,趴到桌上死气沉沉地问“谈?谈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老底子都快被他摸透了?”
宋书轻笑了声。
栾巧倾懒洋洋地抬眼,哀怨地说“都这个时候了,姐你不但不同情我,还嘲笑我。”
“我确实是嘲笑你,不过是笑你没脑子。”
“?我怎么了?”
“既然楚向彬都和你摊牌到这种程度了,你怎么就没反过来想一想?”
“反过来?反过来想什么?”
宋书无奈地看了栾巧倾一眼,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动动你的榆木脑袋吧――楚向彬既然明明早就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要按这个做?”
“……!”
栾巧倾的身影蓦地一僵。
几秒后,她嗖地一下从桌上爬起来,“姐,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书端起餐盘,就准备走人。
栾巧倾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追上去,“我才不想呢,他的事情我干吗要想?一个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你和我哥的叛徒,哼,亏你们还愿意收留他,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
宋书偏过头,盯着栾巧倾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栾巧倾被盯得心虚,“你……你这样看我干吗?”
“以你的表演力不太适合做这种试探的言行,有点傻。”宋书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不过我们是怎么想的,你同样也直接找楚向彬谈清楚吧――我是不会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的。”
宋书这次说完,没再给栾巧倾挽留或者挣扎的余地,倒掉厨余径直回楼上去了。
栾巧倾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地思考着,表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怒,变化个不停。
过了好久,她才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昂起头来往外走,那模样气势,只差原地正步走离开食堂了。
――
栾巧倾原本的打算是要准备挑一个良辰吉日,利用她食堂那天从宋书这里得到提示猜到的事情来逼着楚向彬说出实情的。
可惜还没等到楚向彬正式回公司复职,一波有关他的言论在公司里流传起来。
“哎你们听说没,我听公司外有人提,说楚向彬不是勤锐倒台才回来的,说他一开始就是秦总这边的人。”
“巧了,我今天中午刚听朋友跟我念叨呢。”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那位朋友的朋友之前可是勤锐的职员。他们内部垮掉之前就传开了,说楚部长带去他们投行的那个产品是故意给勤锐挖了坑的。”
“真这样的话,勤锐会信任楚部长?”
“这就到了传奇的地方了――他们说楚部长是双面间谍呢。就是常亭那边以为他是他们的人,但其实他是咱公司这边的。”
“常亭会那么以为肯定有原因的吧?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这有什么?高层之间的龃龉和利益纠葛最多了,这种权力博弈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赌输了就是有人棋差一招呗。”
“可是当时闹得那么凶,尤其我听说之前秦总和宋书还有栾部长在外面吃饭遇见勤锐的人,栾部长差点把楚向彬给打了呢。”
“或许只是做戏?”
“那不会吧?栾部长哪像是藏得住这么多事的人?”
“不过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之前我就奇怪,就算楚向彬能力再杰出、就算他们高层之间有什么我们不懂的交易吧,但秦总那样脾性的人,怎么会同意一个关键时候背叛公司的人回来。可要是他本来就是vio这边的,那就一切顺理成章了。”
“这么说,是我们冤枉他了?”
“唉,那楚部长也太惨了点吧?之前公司里大家都把他骂成什么样子了?尤其是咱们栾部长,我看一度都要提刀上门了。”
“是啊……”
与此同时,门外。
“栾部长?”
“――!”正站在人事部楼层的茶水间门口的栾巧倾脸色一变,连忙扭头看向身后。
她部门里的职员拿着打水的杯子,正茫然地看着她,“部长您在这儿是……?”
“没、没事。你进去吧,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
栾巧倾脸色诡异地扭过头,快步离开了现场。
走出去几米后,确定那个职员没再注意自己了,栾巧倾这才松下一口气。
但是一想到刚刚在茶水间门外听到的那段谈话,栾巧倾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狼狈地回到办公室后,栾巧倾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犹豫着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来楚向彬的手机号码。
又迟疑了很久之后,栾巧倾一咬牙,把电话拨了出去。
对面接通得很快,是栾巧倾这几年最熟悉的也最能把她气得牙根痒痒,现在却总是一想起来就叫她心情复杂的那个男声――
“栾部长这时候突然给我打电话,是终于想通了?”
栾巧倾微微咬牙,很想怼回去,但一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从得知楚向彬“叛投”勤锐以后对那人的恶语相向,她顿时又觉得底气不足,心虚得很了。
这样沉默许久,对面却一直耐心地等着。
栾巧倾终于咬了咬牙,有点妥协地说“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们出来谈谈吧。”
对面一默,旋即笑起来――
“好啊。”
“……”
楚向彬在电话对面答应得痛快,让栾巧倾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爽又不爽的感觉。
她犹豫了下,问“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现在是赋闲在家,什么时间看栾部长安排。”
“那地点呢?”
“也随你的便。”
“……”栾巧倾微微眯起眼,“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嗯,”楚向彬笑了声,“我说的。我太期待栾部长能怎么让我后悔了。”
栾巧倾“…………”
栾巧倾“你家地址发给我周六晚上6点等我开车去你家楼下接你。”
栾巧倾一口气不停顿地说完便直接摁断了电话,等看通话结束的字样闪过去,黑下来的屏幕上映出她杀气十足的表情――
“就这狗男人的狗脾气能有可能喜欢我吗?我看他是什么时候跟我结了世仇所以想气死我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