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王果果谈,王果果瞧不上徐鑫的人品,不肯用。
徐勇义自己又不好找陈玉凤,这是找了小秦来替徐鑫说情的。
其实陈玉凤也瞧不上徐鑫,就凭他叫小姐一次要叫俩,她就懒得理他。
但这回,写剧本的事,陈玉凤打算找找他。
徐鑫可是曾经首都报界一支笔,文笔辛辣,狠厉,讽刺现实极为精准。
写剧本的事,她觉得他肯定行。
把娃们赶回酒楼,她这就给徐鑫打个电话。
但打过去居然欠费停机了?
不慌,陈玉凤问徐磊要了个地址,骑着三轮车亲自去煤炭家属院。
敲了好半天的门,没人开,陈玉凤于是试着喊:“徐鑫,在家吗?”
说时迟那时快,门刷的一下打开了,徐鑫说:“弟妹,你好歹吭个气儿啊,敲半天门不吭声,我以为是来讨债的呢。”
陈玉凤看见了,他家门上贴着水费,电费,暖气费,电话费,密密麻麻,一大沓的催费单,单子上还印着□□、通下水,治梅.毒淋.病的小广告。
徐鑫的生活,落魄的叫人无法想象。
但当过兵的人,都会把屋子整理的很干净,所以他家倒是干干净净的。
“进来说话吧。”徐鑫说。
陈玉凤并不进去,毕竟徐鑫是个单身男性,而她在男女方面,向来谨慎。
就在门口,她把自己的思路讲了个大概。
她没文化,只会形容个大概:小品,要能让人发笑,还要好看!
徐鑫毕竟搞文艺工作的,略听几句就懂了:“就是春晚舞台上,赵丽蓉那种吧,抖几个包袱,说几句时髦话,再来几个小段子,对不对。”
陈玉凤只差鼓掌了,说:“要上总军区的汇报演,报酬你来提,多少都行。”
徐鑫当初是被韩超从军区踢出去的,军人嘛,于军区有天然的热爱。
他一听就乐了:“这活我接,但是你想表达个啥主题,也就是中心思想。”
陈玉凤说:“代表军嫂们,一是批判军人们的大男子主义,二是把炒股写进去,因为最近我听说好多军嫂在悄悄炒股,关于炒股的赔和赚,怎么赔,怎么赚,我想通过这个小品来讲一下。”
说完,她挺忐忑,怕徐鑫要打击自己。
但徐鑫沉吟片刻,居然说:“行啊弟妹,你这热点找得很不错,我有好几个战友都在炒股,赔的多,赚的少,苦辣酸甜,个种滋味只有自己体会,剧本我肯定能写好,只要演员找得好,今年汇报演出的优秀奖绝对是咱们。”
陈玉凤大松一口气:“那行,你赶紧点写,写好了我看。”
徐鑫搓手指了:“弟妹……”
陈玉凤会意,他这是想要钱,她于是掏包找钱。
她今天背着营业款的,一大沓,五千多块。
而徐鑫是个穷鬼,在看到这一大沓钱时,目光亮的跟狼似的。
在这一瞬间,陈玉凤心里有点慌。
为了剧本,她愿意支付徐鑫一笔费用,但有个心理预期,一千块以下。
可徐鑫居然在这时伸手,刷的一把,把五千的营业款全掏了。
在他掏钱的那一刻,陈玉凤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气的混身发颤。
徐勇义对俩侄子尽心尽力,徐磊还好,人憨,胜在足够正直。
可徐鑫呢,曾经搞报纸,赚的就是黑心钱,如今落魄到这种程度,还死性不改,卡着她这只小肥羊,这是想薅出个大羊毛毡来了这是。
写个剧本,五千块?
这回就当她做慈善了,但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和徐鑫有任何往来。
这就是个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陈玉凤心里正在疯狂咒骂。
结果徐鑫从一大沓钱中抽了张十元出来,在她鼻梁前甩个花儿,然后把剩下的全拍到了她手里:“这十块我买包烟抽,今天晚上加个班,明儿一早我上酒楼给你交初稿!”
握着一大沓钱,陈玉凤把那些咒骂的字眼全吞了回去。
抽出八张百元大钞,她说:“这是报酬,看你生活困难,我提前预支给你吧。”
“我不要你的报酬,但有一个要求,到时候咱要能凭节目得奖,你要答应我,咱俩一起上台领奖。”说着,哐一声,他关了门了。
上汇报节目,陈玉凤给徐鑫指了条明路。
是这样的,他目前是准备走小说,剧本创作这条路的,但艺术圈的现状是,散装的,死活拼不过带军的,如果你是一名军旅作家,一部剧的稿费能有三万块,但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作家,一部剧本的稿费就是三千块。
其中有十倍的差距。
而要这节目搞得好,他是不是可以找领导说情,加入军艺?
等有了军旅作家的头衔,他再进行剧本和小说的创作,那身家,不就立刻飚上去了?
抢她的钱当然是开玩笑,徐鑫就喜欢看陈玉凤给他逗到噎住,上不来下不去的样儿。
他这小弟妹,太有意思了!
如今是十月中,正是一年一度,首都风最大的季节。
马路上的小汽车排的跟长龙似的,自行车像倾巢而出的蝗虫,三轮车就更多了,虽然路口有红绿灯,但不论人还是车,自由随性,聚一拔就走,全然无视红绿灯的存在。
路边全是摆小摊儿的。
一车车的水果,干果,□□花、油馓子、针线轱辘,琳琅满目。
一路跟着车流慢慢走,碰上个卖甜瓜的车,除了有绿香瓜,居然还有菜香瓜,虽然瞧上去灰不溜秋不起眼,但闻香来断,肯定是沙地瓜。
因为韩超爱吃,陈玉凤于是买了几个。
再走一会儿,她居然碰上最晚熟的毛桃了。
熟透的毛桃要削了皮,用白糖渍了,再加上柠檬和蜂蜜,冲水来喝,那味儿才叫绝呢。
这个韩超就更喜欢了,他向来是无甜不欢的。
走走停停,买了一堆的水果,到酒楼时夕阳都快要落山了。
凉蓬上的爬山虎在深秋变成了红色,凉蓬里,一个穿着粉红色外套,剪了妹妹头的小女孩,和一个穿着绿军装的男人对坐着,那当然是韩超和甜甜。
俩人正在下棋。
甜甜全神贯注,下的特别认真。
韩超忙里偷闲,边下棋吧,还边刷刷刷的在写着啥。
他比兔子还要警觉,听到脚步声,立刻袖子一遮,把写好的稿子遮了起来。
回头,这狗男人说:“听说你又接了汇报演出的活?”
“嗯。”陈玉凤说着,捡了几个甜瓜在水龙头下洗着,洗好,递了韩超一只,转身拖来垃圾桶,给他吐籽儿用。
韩超咬了一大口,忍不住一声感慨:“真甜。”咬一口,看妻子一眼。
再咬一口,他咬牙说:“明天去找马琳,推了它,我不同意你接汇报演出。”
陈玉凤愣住了:“为啥?”
“全军区将近五万人,别人也可以出节目,选不上就毙,军区的光荣来自于我们这些军人的训练、演习,以及出色的完成任务,跟你们这帮军嫂有啥关系?”韩超边吃边吐籽,吃的气喉喉。
见妻子不理自己,再重复一句:“太累了,我不允许你上。”
甜甜支肘,笑眯眯的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
陈玉凤切开一只甜瓜,把里面的籽去了,再把它切成牙儿,削了皮,装进碗里,这才端给甜甜,然后淡淡对狗男人说:“演员选好了,剧本也马上写好,你不让我上我就不上,我凭啥听你?”
韩超一愣:“就你,剧本,啥剧本?”
“我准备以小品的方式,批判一下军人队伍中普遍存在的轻视女性,在家总想当家长,说一不二的大男子主义。”陈玉凤虽知特别肉麻,但还是忍不住说:“我还准备把咱俩的故事也写进去,让大家知道一下,什么是吃软饭,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男子主义!”
韩超大嘴停在瓜边,一双秀目,直勾勾的望着妻子。
这是头一回,妻子详详细细的跟他解释了自己要干的事情。
可他理解不了,也想象不来。
他发现自己这软饭吃着吃着,吃倒牙了。
他已经完全跟不上妻子的思想节奏了!
难不成她想把他吃软饭的事,拉到总军区的大舞台上,好好说说?
那韩超以后得写多少检查,打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