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寓仍旧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到底看向何处,有些出神似得。
“......怎么哄?”
这个问题令傅源着实想了一下。
“要不,你替我给宁姑娘送件东西吧。”他说着,从随身佩戴的荷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傅源声音小了一下,略带几分羞意。
“我看船上风大,她每日清晨在船尾作画,画布总被吹起。这块墨玉镇纸质地不同寻常,看着不大,却极其沉,约莫能压得住画布......”
他说着,看向项寓。
“你要是想哄我不生气,就替我把这个给她,顺便跟她说几句话,把话说清楚些就行了,也总得让她稍稍明白一点,一点就行。”
傅源叮嘱了项寓,见项寓一副好似没有听进去的样子,正要问一句,就听见项寓轻声复述。
“......跟她说几句话,把话说清楚些......总得让她稍稍明白一点,一点就行。是这样吗?”
傅源大力点头,“对,就是这样。”
话音落地,便听见项寓似决定了一样,道了一个字。
“好。”
说完,项寓转身就要离开。
傅源却是一愣,“唉,这块墨玉镇纸你还没拿着呢!”
傅源连忙将镇纸装进小盒子里递给相遇,不想却见项寓眉头皱起来,一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镇纸?”
什么什么镇纸?!傅源都要被他弄晕了。
“不带着镇纸,你去说什么呀?”
项寓却瞥了他一眼,一脸的嫌弃。
“不必你操心。”
傅源:?
他见项寓果真往船舱的方向去了,大为震惊,莫名竟觉得这位朋友被鬼怪附了身似得奇怪,和他说了半天的话,就跟没说一样。
项寓去了。
不巧的是,沈宁的舱室里方氏姐妹也在。
项寓走到舱中,听见方氏姐妹叽叽咕咕的话语声,一时站在门前没有动。
丫鬟却在这时开门端了茶盘出来。
门一开,房中人便都看了过来,舱室里三位姑娘都看到了项寓脸上。
沈宁亦看到了项寓,看到他神色微怔地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船舱有穿堂的江风将四处帷幔卷到飞舞,光影飞速变幻,四目相对的这一瞬,姑娘莫名心跳快了一下。
他怎么到她门前来了,是来找她的吗?
舱室内外静悄悄的,此时并没有人言语,直到姑娘忍不住要问一句什么的时候,他却转过来目光。
“冒犯了。”
他到了一句甚是守礼的话,两步离开了她的窗前。
方家姐妹兴奋地话题绕着他,嘀嘀咕咕起来,沈宁却端起一旁的茶盅,掀起茶盅的盖子,挡住了自己失落的神情。
所以,他只当与她全然不识,是吗?
......
晚间众人用饭,沈宁道有些晕船没有前来。
留给她的正对着项寓的位置空空的,项寓静静看了几息,什么也没有说。
夜间的行船因着江上风平浪静,平稳而静谧。
船舱各室已陆续熄了灯火。
只是昏昏暗暗里,有两人一坐一卧,却都许久,辗转难眠。
......
翌日清晨。
沈宁早早起了身。
她夜间看不见,便素来起的早,今日亦在晨光刚露出的时候,就坐到了船尾。
整条船还在沉睡之中,她裹了披风,铺了画布,却迟迟没有落笔。
江边的风景一如既往的美,层层叠叠的树丛,丛林见出没的鹿和鸟,晨起的阳光波光粼粼地映在湖面上,映在江边饮水的鹿和枝头叽喳的鸟雀纯净的眼睛里。
但沈宁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她急忙摇头要晃掉眼前的景象,转动之间,余光看到了另一边走来的人。
他不是在舱外站了多久了,身上浸了一层泛着凉气的晨起的露水。
他正正向她走了过来。
沈宁却在余光看到他的下一息,立刻转过了头去。
他不是当作不认识她了吗?她没有不配合他的意思,他这又是来做什么呢?
姑娘手里握着画笔,将画笔攥得紧紧的。
那脚步到底还是到了她身后。
她听见了他略微发哑的嗓音,轻声问了一句。
“为何不肯理我?”
话音落地,仿佛是大石落进了清池中,渐起片片水花。
沈宁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亦溢出些许的水光。
“是你先不理我的,这三年都当作不曾认识过我的,不是吗?”
她嘴巴紧紧抿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项寓,想知道他要如何回应。
项寓却怔了一下,喃喃一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目光微缓轻落在她身上。
“这点小事,不值得你生气。”
他这话令沈宁莫名其妙了一下,旋即心下一酸。
“这点小事?”
她忽的低头笑了一声,“在你心里,也从没有当过我是你的姐妹手足,是吗?”
他其实从不曾像她一样,把他当作这世上,最亲最近、不能缺少的那个人......
所以他才无所谓,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
宁宁只觉得自己心头酸的厉害,气血都有些不稳了,但她不想在他脸前示弱,仿佛要博得他同情一样,便只忍着,不肯露出半分。
只是项寓却在她的话里,身姿僵了一僵。
他低声,“所以,你也只当我是你的手足兄弟,仅此而已,是吗?”
沈宁一怔,不知他这问法又是何意。
她抬起头来,恰与项寓低头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交错在了一起。
江上吹来的风旋在船尾之上,吹翻镇纸掀起半边的画布,发出呼呼的响声,却无有一人理会。
项寓忽的笑了笑,嗓音发哑。
“你可以只当我是你的手足,可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