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周琴皱眉:“你昨天遇着什么事儿了?”
温橘心虚,只说没有。
“没有就好。”周琴说,“明晚上七点去鸣凤食馆和小刘吃饭去,人家小伙子都没计较你失约,你别太过分。”
温橘慢吞吞站起来,满脑子都是江鹤钦风流的樱花眼:“我真的不想去。”
话音最后有点儿委屈。
周琴眉终于皱了起来,语气直接从一开始的着急变成不耐烦:“温橘,”全名喊了一声,“你别这么自私。”
温橘鼻间一酸。
原来不想去相亲就是自私。
周琴“啪”地摔掉手里的锅铲,吓得波比傲呜一声钻到饭桌底下去。
温橘听见她说:“你爸爸现在瘫在床上,十年了!我一个人养这个家,拉扯你跟你弟,有多么不容易不用我说,你完全不考虑这个家吗?”
“”
温橘眼泪冒出来,却依旧一声不吭。
周琴继续指责她的自私:“只要你结婚,家里就能有一笔彩礼,负担也会减轻点,弟弟以后结婚也需要钱付首付,你不结婚的话哪里有钱?靠我那几万块前的积蓄够吗,我告诉你,不够。”
温橘点点头,红着眼:“我知道了。”
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周琴也没再多说什么,弯腰捡起锅铲:“去帮你爸擦个身子,然后出来吃饭。”
温橘还是点点头:“好。”
周琴回到厨房里忙活中饭。
温橘到角落拿了个塑料脸盆,打开花洒放到盆里,开始放热水。
等水的间隙,温橘盯着墙角暗黄色的陈年老垢,又仰头扫了圈逼仄厕所灰白的墙皮。
不禁想到江鹤钦在的那间总统套房,想到经典的亚特兰蒂斯蓝,和那个大大的水族馆,里面全是她叫不出名字的鱼。
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和他的一夜缠绵,此时在自家逼仄昏暗的厕所回想起来,像一场意犹未尽却不得不终止的春梦。
一个走神,温橘连脸盘里的水哗哗往外溢都没注意到。
直到她的帆布鞋被打湿。
温橘反应过来关掉花洒,将盘中水倒掉一半,又起身从墙壁上拉的铁丝上取下爸爸的专用毛巾,端起脸盆出厕所。
推开旁边爸妈的卧室。
卧室也很小,不到二十平,比她的卧室稍微大那么一点点。
消瘦的温德就躺在床上,没办法动弹半分,他只有脖子以上能活动,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面朝门口,蜡黄色的脸上露出慈善笑融。
“橘橘回来啦。”
温橘嗯一声,端着脸盆到床边坐下,眼泪花儿不停地打转,她埋着头去拧毛巾,让温德看不清她的表情。
看见爸爸,温橘就觉得周琴的话没错,她不能这么自私。——温德因工地事故砸到双腿,如今已瘫痪十年,刚瘫痪那会儿整夜整夜地幻肢疼,睡不着觉,痛得哭喊不停,说有人在拿很钝的刀在砍他腿。
那段时间的周琴相当哭,晚上要照顾温德,白天要忙活十三岁的她和十一岁的弟弟。
其实那时候姐弟两都不算太小,很多事情都能做自己做,但周琴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姐弟俩的学费,生活费,全部压在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肩膀上,周琴白天在药房上班做零售,晚上就熬夜一边照顾温德一边帮人纳手工鞋垫补跌家用。
温橘就在想,人有的时候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追求和梦想都在痴人说梦。
当生活的魔爪伸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个家庭,周琴最苦。
温橘的眼泪砸到脸盆里,她不能怪妈妈不为她着想,也不怪妈妈说她自私,只是这个家庭,周琴真的已经付出得够多了。
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也应该付出,也应该向世俗妥协。
拧干毛巾,温橘掀开被子撩起爸爸的衣服开始替他擦身体,现在的她很熟练,不像才开始那样生疏缓慢。她一边擦,一边说:“爸爸,明天我又要去相亲了。”
温德叹口气:“都怪爸爸不好,没能力只能躺着,你妈才会不停逼你。”
“没事儿。”温橘收住眼泪抬头展颜笑着,“听说对方是银行上班的,工作很稳定,人也大度老实,我还挺感兴趣的。”
温德笑着:“是吗?那你去接触接触看合不合适,不过千万别勉强自己,要自己喜欢才行,以后才会幸福。”
自己喜欢。
几个字落在温橘耳朵里,她不禁又想到那个妖孽的男人,想到他温温柔柔叫自己小姑娘的画面。
是挺喜欢,但绝无可能。
过了几秒,温橘淡淡笑着:“不喜欢也能在一起。”
温德却说:“我不想我的女儿不开心。”
开心不值钱,狗屁都不是。
温橘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乖乖回答:“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