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松了口气。
也该是时候，安排接昊天过来的事了。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得赴约才是。
商枝垂眸，握住那枚自玉虚宫而来的玉简。
这是前两天元始送过来的。商枝之前没去赴约，如今要下凡了，总该过去一趟了。
“天帝来了！”白鹤童子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我这就去告诉老爷。”
“不着急，我们一起过去。”商枝落在麒麟崖上，好奇说道，“怎么不见玉虚宫弟子？”
白鹤童子说道：“老师和几位师叔都有各自的洞府，不可能一直留在三十三天外，还有一批弟子在学宫，如今玉虚宫倒是只有我和老爷了。幸好天帝来了，老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商枝好笑说道：“我又不是灵丹妙药，哪能让他立即高兴起来。”再说元始那张脸，高兴与不高兴，也看不出多少区别。
“那可不一定。”白鹤童子小声嘟囔。
商枝没听清他说什么，倒也没有当回事，一路到了元始在的地方，却听到里面传来棋子碰撞的声音。
白鹤童子纳闷。他明明记得只有老爷一个人啊。
这么想着，他敲门说道：“老爷，天帝来访。”
元始没有说话，倒是传来老子看热闹一般的笑声：“我今儿可真是来巧了，怎么刚好撞上了商枝呢？”
元始没有回应他，而是淡淡说道：“进来吧。”
不知道为什么，商枝偏偏从他这句话里品出来了两分不悦。
因为他打扰了元始的棋局吗？
但他也是过来的赴约的啊。
只是进去以后，商枝便知道自己大约是误会了。因为元始身上的冷气全都是冲着老子扩散的，反倒是一向对外界之事不怎么搭理的老子，今日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仿佛看了一场好戏。
商枝坐到他们旁边，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当然没有。”老子撤掉棋局，笑着说道，“本来心思就不在这里，你过来倒也正好，免得这玉虚宫太过冷清。”
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在商枝面前说玉虚宫冷清了，商枝好奇去看元始这个玉虚宫之主的表情，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
目光扫得很慢，仿佛要将商枝仔仔细细看一遍才会罢休。
意识到这个想法，商枝有些脸红。他也不是个自恋的人，怎么就忽然就有这个想法了。
略微移开目光，商枝不好意思说道：“我是来玉虚宫赴约的，之前元始道友约我一叙，便过来问问是为了什么？”
元始也就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要突破了？”
“你怎么知道？”商枝下意识问完才发现自己着相了。
元始是圣人，算出这点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商枝没想到的是，元始特意找他，居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倒是老子搭茬道：“说来也是，你从创立天庭开始，便做了不少事，这些功德累积起来，也该让你有所突破了。”
说罢，他捏着手指算了半晌，忽然睁开眼，轻吸口气说道：“你这最后一尸怎么倒应了个情字？”
此话一出，商枝和元始同时看向他。
老子这两句话，倒是和商枝的猜测对上了。之前斩执尸的时候，商枝就有过猜测，他的执尸一是落在人族身上，二是落在感情上面。当时商枝对喜欢这件事情比较排斥，所以以为会是前者。
但是洪荒现在这个情况，人族过得还不错，他的执念依旧没有动静，那么商枝便明白了，其实他这执尸和人类还真的没关系，终究还是得解开心结才行。
可这就有个问题，那就是商枝因为那根铅箭，所以对感情之事有些排斥。
商枝找到的解决之法，是下界一次，看在丢掉奥林匹斯山的那段记忆以后，能否勘破此关。
元始则更加直白，直接问道：“和谁的情？”
这话被他说出来，倒像是质问一样。偏偏老子一点也不害怕，笑意反倒更深了两分，故意说道：“这我可不知道，情之一字，自然要商枝勘破。”
“商枝，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商枝点头：“我打算下界一趟，以凡人的身体度过一生，也许能误打误撞解开情关。”
老子看热闹一样盯着元始，故意说道：“这个办法不错啊，到时候你下去历劫，没准就遇到一个觉得合适的人，谈上一段感情。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总归是有些感悟的。”
他越说，元始身上的气息越冷，看过来的视线也越不善。
他神色越不好看，老子笑容越灿烂。有时候脱离高级优雅，搞点低级趣味也很快乐。
终于报掉了之前怨种弟弟烦自己的那口气，老子倒也不完全看元始乐子，而是温和问道：“商枝，你对那未来心悦之人，可有什么要求，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性格如何？是要贴心的，还是温柔的，还是俊俏会关心的人？”
元始听他这些问了还不如不问的话，倒是看出来了，他这兄长今天就是过来气他的，否则说得那些性格，为何与他一条都对不上。
商枝自己也被问得一愣一愣的，知道的老子是炼丹的，不知道还以为他行业内卷，已经开始兼职月老的职务了呢。
而这玉虚宫也变成了相亲角。
只是说到理想中的伴侣，商枝眼前莫名闪过了那天元始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商枝语气僵硬说道：“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可能合适就行吧。若是有缘遇上了，什么模样的都当他是最好的。”
元始眸中出现两分暖意。
却听到老子摇头，不赞同说道：“这可不行，这找伴侣还得找那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千万不能找那板着脸，分不清心思，让你为难的。”
“砰——”这一声将老子和商枝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元始冷笑：“倒也不知，兄长也能当得上一句情圣了。”
老子浑然不惧，甚至喝了口清茶，悠然说道：“这倒是你不懂得关心兄长了，这些东西看得多了，自然也能明白几分的。”
商枝打量着两人的交锋，手指点了点下巴。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两个人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啊。
元始已然不客气说道：“你该回去了。”
商枝以为在说自己，下意识起身，却被元始一把握住了手腕。
“不是说你。”
手心与手腕接触的那里似乎逐渐变得滚烫起来，商枝垂眸抽出自己胳膊，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才坐下来，只是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等到元始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商枝才惊醒，便发现老子已经不在了。而白鹤童子也不知道何时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元始。
这种以前也发生过，并没有让商枝觉得如何的情况，此时却变得别扭起来，就连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
明明已经成了圣人，却仿佛一时间能感受到热意了。
“你要下界？”元始问道。
商枝点头。
“去哪？”
“应该是燧人部落。”
“你若离开，天庭要如何？”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商枝思考一瞬说道：“我已经找了人接任天庭，我不在之时。便由他来暂管天庭事务。”
听到此处，元始手指点了点桌子，问道：“是在给新天帝铺路？你若成圣，他也能顺理成章接任天帝？”
商枝点头。
“不会舍不得吗？”元始问他，“若天帝换人，你一腔心血也给了别人，而那新天帝，位子坐起来也不容易，不怕日后这天庭也被取代？”
“这有什么好怕的。”商枝觉得他这话奇怪，理所当然说道，“我不能管理天庭了，那就让有能力的人来，他若没有能力，那就换个能取代他的，给众生带来福祉之人。世间万物的更迭，自然有它的规律，哪有长盛不衰之事？”
他说这话时，神采奕奕，如同发光的明珠，惹人觊觎。
元始忽然说道：“有件事情，也许是我错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商枝没听懂，于是问道：“你什么错了？”
偏偏元始却吊起了他的胃口：“待你回来以后，再告诉你。”
商枝无语。不说就不说，憋在心里，憋死你。
今日的赴约莫名其妙就这么过去了，商枝自己也迷糊，不明白元始让自己去玉虚宫是为了什么？就是要问他要下界去哪？也不对，好像还问了天庭日后易主的事情。
商枝心情忽然严峻起来。元始这么问，难不成是要插手天庭？
算了，不想了，只要不做得太过，那就是昊天要应付的事情，和他商枝有什么关系。
望着商枝离开的背影，元始手指点了点水，在桌子上画了洪荒舆图，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燧人部落。
温柔，耐心，知冷知热，会疼人的伴侣？
元始冷笑。
不管商枝是要下界渡情劫，还是成圣后斩情关，那对象都不可能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