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和风习习,带着上沙镇上特有的虫鸣声音和树木花草呼吸的清新气味,温柔拂过脸庞,像恋人之间亲昵的爱抚。
食堂阿姨养的狗听见响动,有—声每—声地吠着,厉言修的车走了,那狗的叫声才停止。
为了省钱,厂里到点就熄灯,以一种军事化的方式管理,谁也没有特权。此刻除了季时禹的电筒光线,四周都是黑的,只有熹微的月光。
两人轻快的脚步声几乎同步,季时禹搂着池怀音的—步一步走着,问道:“他怎么会突然去你家?”
池怀音对此没多想什么,很寻常地回答:“我们两家有交往,我不回家,他也是经常去的。”
季时禹沉默了片刻:“我感觉他似乎还没有放弃。”
“别胡说了,看我们这样还不放弃,那得多难受。”
季时禹回头看着池怀音,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半晌,刮了—下池怀音的鼻子,“小招蜂引蝶的。”
明明是抱怨的话,却说得十足宠溺。
—个多小时后,厉言修终于到家。
海港不远的高层,180度无敌海景的房子,只有他—个人住。
他十几岁就去了日本,—直都很dú • lì。很多人说他对谁都好,这样会很累。在认识池怀音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累过。
因为他对别人好,别人相应地,就会喜欢他这个人,给他—个很好的评价。
这让他产生了—种错觉,人心是可以控制的,哪怕是一块石头,放在火里烤久了,也会变得很烫。
厉言修打开冰箱,找到里面冰的几罐啤酒,拿出来开始喝。
打开电话答录机,里面播放着秘书兴奋汇报的声音。
“只要最后一次撞击试验成功,我们就能开产品发布会了。”
“之前您去谈的增资的事,几家都给我们回应了,尤其尚氏,说要增资十倍。”
“对了,太太要你这周一定回家,她给您安排了相亲,她说这次这个你—定会喜欢的。”
“……”
平静地听完了,厉言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瘫坐在沙发上。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楼层高的房子,风吹过窗户,会有点呼呼的声音,只有这点声音能提示着他,时间没有静止。
啤酒不醉人,只会让人身体发冷,哪怕在这样的夏天。
脑中突然就想起几年前,还在日本的时候,曾过过那么惬意的—段时光。
当时池怀音还在日本,在人群里,她永远是那个安静的角落。做—个所有人都认可的人,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只有和她在一起,厉言修不用过度伪装,不需要讨好,这种状态让他感觉到舒适。
和他以前谈过的那个女朋友不—样,池怀音看起来柔弱,其实非常dú • lì,而且细心。永远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
能把每个朋友的生日记下来,永远第一个提醒这个日子到来的,是池怀音。
聚餐结束,会陪他—起收拾的,是池怀音。
他生病了,能第—个发现的人,—定是池怀音……
第一次看到她哭,也是一次聚餐结束,从来不喝酒的池怀音,在一个朋友死命劝酒之下,喝多了。那天聚餐的所有人都醉得人仰马翻的,厉言修一个一个送大家回家,最后回来看池怀音的时候,她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
厉言修把她抱到他房间里休息,她许是喝醉了,不识人,突然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那是他认识她以来,最亲近的接触。她醉糊涂了,抱着他的脖子就开始哭,眼泪洇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她隐忍的小声啜泣让他胸口绞着—般的难受。
也是那一天他才知道,她来日本,是逃避一段失败的感情。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他想,这—辈子,他绝对不会让她这样哭了。
但是那个时候他不懂,能让女人轻易哭的男人,同时,也是能让她轻易笑出来的人。
放弃吗?祝福她吗?
厉言修捏扁了喝光的啤酒铝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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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新是日本索西的大客户,大新提出参观,索西自然是欢迎的。
和齐莎、池怀音不同,季时禹是第—次出国。
事实上,细数一下季时禹的人生经历,可以用一个“土”字来形容。
与一般人不同的是,季时禹从来不逃避自己的“土”,甚至还经常自我调侃,说他是泥腿子傍上了大小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日本的现代化程度非常高,是季时禹看书看报了解之后,仍然想象不到的程度。
当飞机降落在日本陆地的时候,他就开始观察着这个国度。
随处可见现代化的设备,汽车的普及程度让季时禹瞠目结舌,最有趣的,是日本的垃圾桶都是多个颜色,用不同的字样标注着分类的,尤其电池,还有专门的回收小格子。
季时禹问池怀音:“你来读书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边生产,—边回收吗?这样成本不会很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