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死,是为荣耀,可死在这种地方是耻辱,程泽睿恨自己如此笨嘴拙舌,可如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跪地道“陛下,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说之事并无半句虚言,请陛下明察!”
明承帝本是信了赵滨职话,即便不信,西北战事已然告捷,兵将之功自然也是元帅之功,可这一切是在萧唐开口之前。
太子已有了西南作为支撑,在朝堂之上也有数位大臣拥戴,让他这个做皇帝都忌惮非常,可偏偏找不到他把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长子能够将事情做如此圆滑,让他半分拿捏不到。
若是此时他再得了西北拥戴,他这帝位只怕直接换人。
“唐儿说也不无道理,但是程将军有证据在手,朕觉得还是要将此事查清楚,免得诬陷何人,让朕损失一名大将。”明承帝改了口风道。
萧唐目光往赵滨职那处瞟了一下,起身拱手道“父皇英明,孩儿拜服。”
萧唐只是有可惜之意,萧瑾听着明承帝口风却有错愕之感“父皇……”
“你坐下吧。”明承帝看见他属实有几分心烦,他扶持五子上位,本来是想牵制太子,结果这个儿子给他惹出了不少麻烦不说,如今还明目张胆觊觎他西北大元帅,莫非也想学萧唐,寻一方力量好威胁他帝位么?
萧瑾见他面色不善,又不知他为何不悦,只能讷讷坐下,看着坐在对面萧唐运气。
萧唐并不动桌上酒水膳食,察觉他目光,抬头时微微一笑,这笑容在萧瑾看来颇有自得之意,硬生生给气了个半死。
明承帝如今也摸不准自己儿子现在心中所想,看着跪在地上程泽睿与赵滨职二人道“今日是庆功宴,此事目前不必再提,待宴后查清,朕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坐回去吧。”
事情未定,两人皆是不罚不赏,程泽睿也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改了口风,只能行过礼后坐回了原位,赵滨职同样回到了自己位置,只是对上程泽睿全无刚才半点笑意。
庆功宴气氛有些沉闷,继后宫中气氛同样沉闷可怕,宴会继后自然是不能去,她本想夜间绣绣花想想如今怎么应对淑妃等人,却不想林肃这个平日连请安都不怎么来太子妃却是突然造访。
他既然来了,继后自然不能够晾着他,反而这突然前来让继后心中有些咯噔,因为每每碰上此人都没有好事发生,那一百遍佛经如今她想来还心有余悸。
收拾梳妆,继后迎了林肃进来后一直暗暗戒备,林肃行礼就坐后偶尔与她闲谈两句,喝喝茶,吃吃点心,来意却是不明。
继后一直提着心神,难免有些崩不住“不知太子妃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只是在家中闲来无事,想要来探望探望母后罢了,母后不欢迎儿臣么?”林肃笑着问道。
他如此称呼,继后当真是吓了一跳,皮笑肉不笑道“怎会,你能来,母后欢喜紧。”
“可惜儿臣身为双儿,也不能日日前来,要不然坏了母后名声可就不好了。”林肃笑道。
他话中有话,继后提神很,却又猜不出他来意,只能耐心陪着。
林肃坐倒是有几分慵懒,继后却得维持着仪态,腰背挺直情况下,难免腰间乏累,可手却不能伸过去捶上一捶。
宿主,您是过来找茬么?06问道。
宿主若要找茬,不应该如此悠闲才对。
不是,只是在等太子宫宴结束。林肃说道。
原世界线中此时萧唐并未搬出东宫,却也因为身体不好和继后母子刻意打压缘故不能出席,郁闷之下出游,然后碰上了从宫宴溜出来避讳宁相主角受宁隐。
原世界线中有此一遭,若是缘分使然,只怕还会遇上,既是盖上了戳,自然要老老实实接自己双儿回家,要不然送他回家就可能变成旁人。
感情自然需要小心维护,不是得到了手就万事大吉了。
06恍然大悟宿主如今越来越有二十四孝老公潜质了。
我从前不是?林肃问道,不等06回答,他笑道,这样行事他会高兴。
从前未曾放在心上,都会用上手段,没理由如今喜欢了,放在心上了反而不用了,温柔解意自然是要留给放在心上人。
又过了一些时间,继后已然缓缓挪动坐姿了,06汇报道宿主,宫宴结束了。
林肃直接起身道“母后,儿臣想起府中还有事,便先走了,母后多多保重,万事切勿烦心。”
他这什么事也没有做直接就要走,继后着实有些懵,可又不能挽留“太子妃有何急事?”
林肃笑道“儿臣估摸着太子殿下宫宴要结束了,此时去正好能够碰上,母后不用送了。”
他直接转身就走,留下继后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蓦然反应了过来他来此地到底是为何“他这是把本宫这里当茶馆了么?!”
旁边宫女默默低下了头不敢搭话。
继后气拍桌,胸膛持续起伏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看着林肃用过点心茶碗碟子撒气”早知如此,便该给他来点儿药毒死了事,将那碗碟给本宫拿出去砸碎了!
“是。”宫女匆匆撤了碗碟拿了出去。
宫中御花园很大,湖泊之中已然生出了嫩绿荷叶,只是还未见荷花,倒是其他花开极好,小湖旁自是造了假山。
夜色极黑,便是里面藏上几个人也不会轻易被人察觉,宁隐叼着一个草根躺在假山顶上,一晚上便已经见了宫中数个见不得人事情。
什么宫女与侍卫私会,什么传递信物,还有躲躲藏藏也会路过此地,若是他从前遇到此事,必然惊慌失措,可在军中待了两年,学了武功在身,早已不是这些太监宫女能够轻易发觉和对付得了。
他看新奇,反而觉得在此处赏景要比待在那大殿之上畅快许多,也不知道程将军受不受得了朝臣那些酸话。
正想着宫宴之事,远远传来了宫宴结束声音,太监皇帝起驾声音拉极长。
宁隐本是等了一会儿,想着避开他爹再同程泽睿一起离开,等了这么一会儿时间,起身时候却是又听到了人声。
“他当真来了?”来人声音中带着温柔之意,宛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听着舒服。
有这样好嗓音,自然也就让人期待那人有着一副配得上这声音好模样。
宁隐侧头去看,却是直接看直了眼睛,月色皎洁,打在那人素白衣衫上无半分突兀之感,容颜如玉,气质如月,清风偶尔吹拂衣摆,让他当真如偷下凡间月下仙人一般。
他呼吸一颤,萧唐脚步滞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假山之上“谁在那里?”
声音却是已经冷了下去。
他一个示意,身旁跟着侍从低头应道“是,太子殿下。”
宁隐暗恨自己不小心,却也得知了来人身份,太子萧唐。
他在京时还听说太子萧唐身体极是不好,可是方才看他身体分明好很。现在哪里是担心太子时候,若他身份被发现,不想回相府也得回相府了。
侍从进假山时候已经将刀拔出了一截,萧唐盯着假山某处不动,宫中隐晦之事甚多,尤其夜间这等黑暗之地尤其多,他本不该去管,但这等暗中窥伺之人遇上了不能当作没看见,至少要知道是谁。
萧唐对此事倒是极有耐心,可假山人还未寻到,不远处却是传来了脚步声。
萧唐下意识去看,却在看到来人时眉眼微微缓了下来“我听侍从说你去了母后宫中,她……你还好么?”
“好,在母后那处吃了不少茶点,觉得宫宴快结束时候出来,没想到恰好便碰上了,当真是缘分。”林肃自然是听到了假山上呼吸声,连人是谁都知道了,却仍是自然摸了一下萧唐颈侧道,“夜里还是凉,带斗篷了没有?”
“如今不要紧。”萧唐倒不觉得冷,只是看见他就觉得心情极好,“你怎么来宫中了?”
“你今日宫宴会晚归,在家中等着多没意思,在宫中等着,你一出来我便能够瞧见你。”林肃看着他眼睛说道。
萧唐心口一甜,他自是不需要有人接他回家,可是这人真来等他,怎么都觉得高兴“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林肃揽了他腰,呼吸已然很亲近,“如今虽是身体好了,却还是要注意,你既是没带斗篷,我给你当斗篷。”
萧唐下意识想笑,却是强行忍住,然后示意了一下假山之上,林肃看向了那里道“上面那位,可否下来叙话?”
宁隐躲藏地方极好,又能藏人,视野又是开阔,自是将刚才情景收入眼中。
那男子生俊美,衣着并不过分华贵,可周身贵气却不输于宁隐所见任何贵人,而让宁隐惊讶不是他样貌,而是他与太子萧唐亲昵,全然不怕有人经过看到亲昵。
他眸中有情,那月下仙人眸中同样有意,两人站在一处格外登对,却让宁隐心中莫名有些落寞之感。
“若你不下来,我便只能上去抓你下来了。”林肃说道。
宁隐不屑撇了撇嘴,宫中之人那些三脚猫工夫,怎么比得上他在战场学杀敌之法,还想抓他……
他并未打算动身,只是一眨眼功夫,萧唐身边人不见了,而头顶一道风声响起,不待宁隐挣扎,便已经被人拎着腰带提了下去。
胸膛落地,差点儿吃了一嘴灰,宁隐即便在西北被人摔打习惯了,心中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