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那条消殒于深水里的生命,也对不起夏明月。
她恐慌,胆小;她卑微,低劣,她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懦夫,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声海之中,她找不到方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太害怕了……
太害怕了。
情绪不会骗人。
桑淮几乎是毫不犹豫相信了她的言辞。
他查找过夏明月的个人信息。
夏明月十八岁辍学,来到上京当了模特,后来与经纪公司有官司牵扯,最后全被摆平,接着又用短短几年时间走到这个地位。
她有手段有人脉,走到如今哪能一身干净。
夏晓曼却是出身普通,比起夏明月,更是显得卑微。
“求你……别告诉她。”她握住他的手哀求,
夏晓曼只有这一个要求。
——不想让夏明月知道。
她怕人潮声将她淹没,也怕夏明月对她冷眼相待,更怕原本的家人彻底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她犯了错,可是怎么办呢?
事到如今无法回头,除了这条路走到底,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她握过来的手掌布了一层薄茧,骨头不如其他女孩那般细软,粗糙,这是常干体力活落下来的。
桑淮思绪微动,缓缓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我说过,我不会把你曝光出去的。”桑淮的语气转变为安慰,“你大可放心。”
夏晓曼哭得眼睛胀痛,“谢谢。”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这一次夏晓曼没有拒绝,互换电话和微信后,两人就此分离。
夏晓曼没有走。
她的视线停留在夏明月的头像上。
照片里的女人天生一张明艳脸,笑的也是暖洋洋的,盯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神让她猛生惶恐。
她逃避似的关闭微信,手忙脚乱收拾好东西,重新返回到学校。
*
这一夜夏明月是在贺以舟家度过的。
上京连旱一月,今天却像是有雨意。乌云沉沉地遮住月亮,几道闷雷响过,豆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浇盖而来。
她侧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雨珠拍打窗户,接着闪电撕裂夜空,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面庞。
其实夏明月一向害怕大雨。
第一次下雨,她失去了父亲;第二次下雨,她失去了母亲。第三次,她放弃了她的学业。
仔细想想,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失去。
吱——
门被顶开。
一团毛茸茸走了进来。
抱抱知道她害怕打雷,下巴自然而然搁在床上,抖动着耳朵以示友好。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它撒娇,讨好,眼神一点点变得委屈。
“抱抱……”她冷漠地说,“我好像有点讨厌你了。”
它听懂了,皱着眉,委屈地哼了声,摇着尾巴失落地离开房间,最后还不忘给她把门带上。
夏明月背过身,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可是我更讨厌我自己。”
她讨厌自己。
比任何时候都要讨厌。
讨厌自己的不负责任,讨厌自己的逃避,更讨厌此时此刻对抱抱的迁怒。
她厌弃自己。
她闷闷哭着。
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熟悉的冷松香钻入鼻腔。
夏明月仰起头。
在一片氤氲晦涩的浮尘暗影里,她看到男人两片长睫低低垂着。一如既往的冷清,却又好像对她卸下防备,只剩下微微收敛起的怜惜。
——那是对她的。
夏明月翻了个身,缓慢地把自己送入到他怀里。
她抱着他,深深把脸颊埋入到他的胸前。
“贺以舟……”她说,“我自私畏怯,你干吗还对我好。”
她把自己折入土里,渺小纤弱地如同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贺以舟垂眸凝望,掌心温柔地从她的发丝穿过,落在她脸颊,上面还残留着没有干涸的泪痕。
他的喉结滚了滚,一个字一个字掠过她的耳边——
“我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你。”
男人的声音糅杂在电闪雷鸣里,竟像是破开风云暴雨的千束之阳,一下子让她忘却了孤单畏惧。
作者有话说:
注①:歌词引用自《心灵捕手》插曲《BetweenTheB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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