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气急了又狠狠打了周憬琛一巴掌,顾不得叶嘉还在:“都是你犟,成日里不晓得心里在琢磨什么。你看看跟嘉娘都三个月了,连个孩子的影儿都没有!你这个不孝子,就是存心要绝周家的后啊!你都十九了,旁人有那娶妻早的,孩子都有好几个……”
“……”这事儿怎么拐了个弯到绝后上?
叶嘉在一边听着听着就尴尬了,僵硬得坐着一言不发。
周憬琛任由她打了几巴掌出气,却没有接这个话。瞥了眼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叶嘉,他耐心地等余氏收了手才说这事儿他自有章程,让余氏不必担心。
说完,连着好哄才把余氏给哄好。
余氏知晓他心思深沉,当初景王没把世子之位定给长子反而选三子盖是由此。但三子的成算不小胆子也与常人不同,做事也不是常人能容忍的,她实在是怕。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护卫不怕死地为了他们挡在前头。
想着,余氏不免回头朝叶嘉招了招手,把她给叫过来。
叶嘉隐约意识到这个氛围有点不对,犹豫地站起来,刚走过来就被余氏给握住了手。
余氏一手抓着周憬琛,将叶嘉的手硬塞到他的手心,眼神警告周憬琛:“你们若是能早点有孩子,我也不这么害怕了。家中就这么点人,蕤姐儿还人事不知的年岁。娘没本事,能不能把蕤姐儿养大都另说,还得靠你们。允安啊,你若当真想安娘的心,今夜你俩就把房给圆了。”
叶嘉:“!!!”
握着的手一瞬间紧绷,没想到余氏直接把这事儿给点破。叶嘉头皮发麻:“明早还得上镇子上摆摊儿,再说天都这么晚了。没几个时辰就要天亮。娘你还是别操这心了,早点去歇息。”
“摆摊儿那事不急,实在不行明早娘去摆摊儿也行。”
余氏难得强硬,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两人,“娘是家中长辈,听我的。嘉娘,那饼子我看你做了那么多次,看也该看会了。反倒是你们俩,成亲三个半月了还不圆房,太不合规矩。”
叶嘉:“……”
倒是周憬琛一言不发,神情平淡像个看不出深浅的玉雕像。
余氏看他这死德行就气狠了。不见棺材不掉泪!她拍拍叶嘉的手背,松了手。
不顾那点刻在骨子里的文雅,转头去东屋搜罗出多一张被褥给收了。别以为她不知这小子中午抱一床褥子进去。当初是不想逼太急,也是想给儿子留面子才睁只眼闭只眼。既然好说歹说劝不动,要么就熬着,要么就睡地上!
叶嘉看到余氏抱着那床新被褥,倒是想起下午在柜子里看到的那床。抬头瞥了眼周憬琛,他眼神微闪,抬手捏了捏眉心,十足无奈:“娘,实话与你说。这次募兵,我必然是要去的。”
抱着被子的余氏脚步一滞,转头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这次驻地募兵并非是战事吃紧。近几年来西防稳固,并无战事。唯一叫李北镇和驻地头疼的,是通往西域的商路上猖獗的马匪。近几年冒出了一伙十分厉害的马匪,已聚集了有百余人,时常劫道。伤了驻地几个军官的财路,这才有募兵剿匪一说。”
其实这话说的含糊,但具体如何周憬琛不愿说得太明白。
母亲在之中纠缠,不说也不行。若她什么都不知道,确实叫他行事太受阻碍。
周憬琛看了眼叶嘉,想着这事儿也不能瞒着她。毕竟叶嘉是他的妻,他干脆把话也说给她听,“嘉娘,你在嫁过来前便知周家是犯人之后。犯的何罪,我不便多说,但能告诉你是祸及三代。我周家人不能几代顶着罪人名头立世,自然得谋出路洗清罪名。何况,有些事并非避开便能避免。”
周憬琛说这话眼睛都是看着余氏,他在说什么,余氏心里清楚。
“募兵的事并非难事,驻地就在临镇,驴车走半日就到了。”周憬琛话点到为止,“家中该如何还如何,母亲与嘉娘也不必过于烦忧。”
他把话说明了,叶嘉这颗心就放下了。
说实话,当兵也不一定就会死。西北这边好多军官都是靠军功爬上去的,虽然爬不上太高的军职,但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然,叶嘉知道战争很残酷,死残的人多,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周憬琛作为活到最后的大反派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这么一想,她从余氏的怀里又把被褥给抱回来。
“娘,你先去睡吧。”叶嘉抱着被子回屋,“明早儿还得早起摆摊儿,天不早了。”
不管怎样,她努力赚钱是没错的。
因着话说开了,叶嘉也算清楚周憬琛在想什么。他想沉冤昭雪,想洗清罪名。不愿他的孩子顶着罪人之后的名头降生。也就是说,至少四五年内他是没打算有孩子的。叶嘉相信他的定力,这点自制力没有那就不是周憬琛了,不过至少得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余氏已经睡下了,两人如今面对面坐在桌边,四周寂静无声。
许久,叶嘉开门见山:“你私心里是不认这门婚事的?”
她这话一出口,周憬琛眸色闪了闪。他摇了摇头,嗓音沉静地道:“并非,嘉娘你母亲亲自聘进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我认与不认这门婚事的说法。”
“什么意思?”叶嘉眉头皱起来。
“这主要在你。”周憬琛目光克制地落在桌面上,没去看叶嘉的脸,“你我大礼未成,尚有退路。周家家境如何,你心中清楚。将来是否会有诸多麻烦,我不能保证。你我一日大礼未成,你便一日尚有退路。将来你厌弃了周家想走,我也能叫你清清白白的全身而退。”
叶嘉心里一动,倏地抬头看向他。周憬琛双目坦荡,意思也明明白白。
说句实在的,女子名声重要,在燕京或高门大户兴许管的森严。在这民风开放的西北边陲却没那么严重,寡妇另嫁都不少。叶嘉这般貌美还年轻的,会不会陪着他耗说不准。但他不同。他若是动了叶嘉,叶嘉就只能是他的人,就只能陪着他走到底。
周憬琛垂下眼帘,藏住眼底的锋芒,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另嫁。
叶嘉可没想好趟他一家子的浑水,她现在是走一步看一步。她皱着眉头琢磨半天,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就是他在给她退路,他不动她是在给她留选择?
好嘛,好家伙,叶嘉砸了咂嘴。
“此事不急,你稍后再想也罢。”周憬琛敛起了眼中的神色,转身抱起叶嘉抱回来的褥子准备往地上铺,“天不早了,歇息吧。”
他一动,被叶嘉拽住了袖子。周憬琛扭过头:“?”
“我要睡新的。”叶嘉确实没想好要不要陪他走到底,但她想好了今晚肯定是不睡旧被子。
叶嘉站起来,把床上的被子扯下来,还很好心地替他铺好。然后拿走他怀里的新被子麻利地铺上床。提起水桶出去洗漱,在周憬琛眼睁睁下洗漱完抱着新被子滚了进去:“我要睡新的。”
说完,闭上眼睛就睡了。
周憬琛:“……”
心里诸多的想法,被她一番举动给噎得说不出来。
小等片刻,他拎着水桶出去洗漱。再回来,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周憬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叶氏的心是不是有些太宽了,睡得这样快?
黑甜一觉到翌日,天没亮叶嘉就起身。走下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地上睁眼到半夜的人。周憬琛一个激灵睁开眼,对上叶嘉瞪得老圆的眼睛。
四目相对,叶嘉默默收回了腿:“对不住,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你没事吧。”
周憬琛:“……没事。”
叶嘉‘哦’了一声,快速地穿好衣服出去洗漱。
捂着小腹坐起身,周憬琛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庆幸她那脚没踩偏。再偏下哪怕半掌,母亲就可以打消叫他传宗接代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