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有很长,我可以等到你愿意主动开口告诉我的那天。”
“时间?”他怔了怔,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重复了一次这个字眼,掩藏在碎发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抬头间所有复杂的神色又都消失殆尽,只余下一片平静。
“但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琴酒一步一步地走着,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室内拖鞋柔软的鞋底可以让脚步声无限降低,但清水清还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而后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面冰冷的墙。
琴酒的步伐依旧没有丝毫停顿。
清水清分心侧目看了一眼雪白的墙,再转过头时对方已经逼近至他的面前,两具身体之间的距离缩小到极限,他几乎能够感受到那个人身上还未完全散去的冷风。
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毫无掩饰的强势,俯身一字一顿道:“我建议你不要等我的耐心耗尽以后再决定告诉我。”
“时间……”清水清却还停留在上一句话,像是被这个普通的字眼蛊惑到了似的,莫名地咀嚼着这个字眼。他缓缓低下头,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两双相似的室内拖鞋。
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希望以此冷静下来,贴在背后的墙壁虽然携着无法忽视的凉意,但也能借此让被酒精侵蚀后的大脑多清醒几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这种沉默以对出现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清水清能够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注视,但是他此刻竟然没有勇气抬起头——软弱,他知道这种沉默的发生其实有时候源自他的软弱。
挂在他们头顶的钟表还在忙碌地转动,大概过了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或者更久,琴酒极其细微地歪了歪头,讽刺的笑了一声,但是在他的鞋底离开地板的那一刻,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不是在组织内出生的,我起初只是一个普通人。”
琴酒退开的步伐骤然静止,抬起的脚重新落回原处。
“我的亲生父母死于一场车祸。”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安全屋内响起,仿佛自己在那段过往中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冷漠地阐述着什么有关其他人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我活下来了……只有我。”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的事情了,事故发生时他年龄还小,但是每当想起那一刻时,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还近在咫尺,他是被从变形的车门里扔出来的,伴随着破音的“活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在他的记忆中面容已经变得模糊的父母被顷刻爆发出来的烈焰吞噬。
“我在孤儿院过了一段还算安逸的日子,后来有人把我带进了组织,就像你知道的那样,组织里的所有孩子都要统一进行培养和观察,一些人时常像是在评估货物一样对我评头论足,最后得出的结论往往都是有关所谓的天赋。”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语气轻松,抬头半开玩笑地道:“呐,琴酒,我也算是被寄予厚望长大的呢。”
琴酒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即使几缕银色的碎发遮去了一小部分眸光也依旧掩盖不住那双眸子在视觉上蕴含的最直观的瑰丽,但视线只要再多停留一刻,深看其中却唯有无法释然的麻木。
“我可以抱你吗?”清水清突然问。
琴酒没有说话,主动抬起手臂将对方拥入怀中。
清水清的头被按在一个宽阔的肩膀上,他们的身体明明已经几近完全贴合,他却仍旧敛着眸子固执地重复了一声:“我可以抱你吗?”
“嗯。”
直到听到这声低沉的肯定的答复,他才终于抬起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扣住了对方的腰身。
这个有所依靠、有所回应的拥抱勉强填补了他飘渺的安全感和空洞的胸腔,琴酒的身上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仅需一声回应或者是一个拥抱就可以把他从焦躁不安的沼泽中拉出来,于是他枕着那个肩膀,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养父母都是组织里的人,他们的地位并不高,却也不算很低,至少并非底层人员。”他停顿了几秒,诡异的寂静中他们头顶的钟表仍旧在嗒嗒地努力工作运转,他缓缓道:“不过那并不重要,因为后来他们都死了……那两个人死得都不太光彩,我以为组织也不会让我活着。”
他仿佛还能记起那个画面,他漠然地环视着“家”中的空旷,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开始猜测鲜血是否已经扩散到了脚下,在生理性的无法抑制的干呕中,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场发生在公路上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