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样,步伐与声音皆沉稳有力。
“我先带您上楼,上边就有云梯。”
席蔓看着高大的消防队长,怔然的视线仿佛穿透眼前的男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嘴唇动了动,她说不出话来,只木然点头:“好,好……”
陈焱又拿出一条绳索绕过席蔓的腰,又在两条大腿绕了圈,老练利索地打好结。
祁汐查资料时看到过这种绳结打法——垂降用的临时鞍座法,非常牢固。
绑好绳子后,男人又拿出一条毛巾,包上了席蔓的脚上。
祁汐这才发现,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鞋……
拿出对讲机和楼上的队友协调完毕,陈焱将席蔓抱在身前,一起悬出窗口。
两人很快就被楼上的队员拉了上去。
没两分钟陈焱又降落返回。
在祁汐腰腿上打好一样的绳结,他带着她一起站到了窗边。
双脚悬空的瞬间,腰肢就被男人死死扣住了。
“别往下看。”他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抱我。”
祁汐抓紧男人肩头的衣料,眼睛盯着他胸口的反光条。
猎猎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身下便是百米高空。
恐惧。
恐惧又很快被心里的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掩盖: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工作很危险。
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这哪里是危险。
分明就是以身犯险。
像是听到她剧烈的心跳,陈焱的气音在她耳边笑了下:“怕了?”
祁汐抿了抿唇,对上男人沉沉的黑眸。
“不怕。”
因为有你在。
无论水深火热,是高是低,你都能够带我出去……
被拉上十五楼后,陈焱又带祁汐进到一家自助西餐厅。
送完人的云梯正好停在餐厅窗口,祁汐赶快走了上去。
一直握着她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
她稍怔,下意识回头。
男人已经重新带上了呼吸面罩。
“你——”一开口,祁汐就哽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也什么话都不用说。
因为他不仅是她的男朋友,还是陈队长。
他是来救人的。
不是只来救她的……
戴好面罩后,陈焱没有走,只沉沉看着面前眼角泛红的女人。
云梯启动的瞬间,他猛地扒上窗台,一手扯掉嘴上的面罩,探身吻上祁汐。
极快,又很重的一个吻。
唇片狠狠积压碾压。
像是要吻在她的心上。
“放心。”他跟她说。
“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男人再没有看她一眼,背着他那身五十斤的装备,转身飞快跑开。
云梯匀速降落,祁汐始终定定仰面向上看。
直到窗口消失在视野,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火焰蓝,她才背过身,抬手抹了下湿漉漉的眼睛。
**
安全下到地面后,祁汐陪着妈妈一起上了救护车。
席蔓摔倒时被人踩到了腿,医生检查没有大碍后,祁汐就没和救护车一起走。
下车回到大厦门口,她抬头打量被浓烟熏得漆黑的三十层高楼。
火似乎已经灭了,至少从外面已经看不见明火。
周末饭点的商场遇上火灾,被困的人可想之多。不断有人被消防员从楼里带出来,也不断有队员全副武装地往里进。
目光跟随一名抱着老人跑出来的消防员,望着他将老人交给医护人员,又扯掉脸上的呼吸器,祁汐才高声:“段指导!”
段凌云回头。
“啊,祁老师。”
刚救完人的指导员大汗淋漓地走过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你没事儿吧?听说你刚就在这儿吃饭。”
出过这么多次警,他还从没见过他们队长慌成那个样子。
“我没事儿。”祁汐回答,“你们还好吧,这儿怎么突然就起火了啊,严不严重?”
“地下超市起的,好像是线路问题。”段凌云拧开水瓶在自己脑袋上浇了半瓶,又仰脖一口气喝光。
“他们报警很及时,而且这块儿我们平时抓得很紧,消防设施,防火演练,培训什么的都经常查,所以疏散很快。”
“就是一层有一边的安全通道消防门没关,浓烟顺着楼梯往上跑,从那儿撤离的人给熏得够呛。现在也就那块儿麻烦点,别的没什么,火都灭了。”
祁汐松出一口气:“那就好——”
“段指导——”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突然跑过来。
“段指导,超市里有燃爆物!”
段凌云一怔:“什么?”
“什么燃爆物,我们前天不才查过吗?!”
“他们把包装换了!化学剂全换成了纯净水的箱子,没被查出来。”小伙子说着,感觉就快哭出来了,
“他们藏了整整一车——”
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代表什么,一声巨响便炸开。
祁汐被巨大的声浪冲倒在地。
她根本分辨不出这一声是从哪里响起的——仿佛就是在她耳边炸开的。
轰得她大脑一片嗡鸣,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浑身生疼。
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直到第二声爆炸响起,她才抬头。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实,是只有在灾难电影里才会看到的场景——
窗玻璃全被震碎,火舌与碎石直接从里面飞喷而出。
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人。
穿制服的消防员还没坠到地面,就被燃烧的大火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