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轻车熟路。
祁汐怀疑昨晚他那一趟根本就是来踩点的……
于此同时,卧室门也被从外面被推开了。
前后方同时失守,一群人就这么乌泱泱闯进了接亲房。
“姐——”祁汐的表妹也跟进来,她跟陈端端年纪差不多,两个女孩刚才闹得头发都有点乱了,都又哭又笑地跟新娘子告状,“他们又会拆门又能爬墙的,我们根本拦不住!”
无所不能的蓝朋友,怎么可能拦得住啊。
“哎,你们这样就犯规了啊!”时菁抱臂站到了祁汐前面,一副不放人的架势,“仗着身手好就一点儿诚意没有吗?”
“怎么没诚意了啊?”段凌云高声道,辅导员胸前别了个伴郎的标,“我这一路红包可就没停过啊!”
“不够不够!”陈端端立刻呛男朋友,“发点红包就想把新娘子带走啊?”
“那你说怎么办吧。”
“说啊,随便提!”其余队员也纷纷应声,带出点叫嚣的意味。
“你们出什么招我们哥几个都照办!”
“……”
这么狂。
“那,那就——”祁汐的表妹先开口,“先来二百个俯卧撑吧!”
“切!”小伙们齐声不屑。
他们是做什么的啊?
跟他们每天的训练相比,区区二百个俯卧撑不跟玩儿一样。
“不行不行!”陈端端赶紧找补道,同为消防家属,她太明白这帮人的能耐了,“别说二百个俯卧撑,八百个他们也能做出来的!不行!”
“你们,你们……”视线瞟到前面小桌上的果盘,女孩福至心灵。
“你们不是很会练吗?来——”陈端端从果盘里抓起一个苹果,朝伴郎团一抛,“就像网上那样,给我们来个肱二头肌夹碎苹果!”
现场顿时“哇”地一声炸开了锅。
女同胞们彼此交换着眼色,又不好意思又按捺不住兴奋。
“我看这可以!”时菁接上话道,她朝前面几个被哄红脸的年轻小队员抬抬下巴,“你们平时练那么狠,也让我们检阅下训练成果嘛!”
她又拿起果盘里的核桃,还有旁边的几瓶矿水:“还有什么拳击核桃,腹肌开瓶盖,都来一遍啊!”
房里起哄声更响了,楼上的客人也都跑了上来。
段凌云在笑声中接过苹果,食指冲着陈端端在空气里点了两下,无奈又宠溺。
消防员们今天穿的都是长袖制服,想接招展示肌力,就只能脱。
有指导员带头,其他小伙子也不扭捏了,一个个都开始撸袖子解扣子。
接亲现场一下子变成浔安消防的直播间。
——还是平时直播都看不到的。
一波又一波的荷尔蒙轰炸之下,现场的气氛热烈到极致。
女同胞们无一不喜笑颜开,举着手机又是拍照又是录像的。
祁汐的表妹眼睛尖,一个年轻队员刚拿腹肌开完瓶盖后,她立刻把话头往陈焱那边引:“新郎官怎么坐着不动弹啊?”
“光让伴郎上可不行,新娘子不是你娶吗?”
“就是就是!”陈端端接上话道,哄起她哥来她更不嘴软,“哥,你别是不在队里不训练,腹肌都退没了吧!”
“扯淡!”陈焱旁边的一个队员抢答,“我们陈队的腹肌能夹死蚊子好吧!”
四周的笑声更欢快了。
有好几个人赶紧起哄:“那就来夹一个啊,夹一个!”
陈焱懒散散靠在窗边,周围再怎么哄都没动弹,一双黑眸带着笑意幽幽转向床上的新娘子。
四目对上的瞬间,祁汐的心弦蓦地一动。
今天,来接亲的男人们都是一身火焰蓝。
陈焱却意外没有。
他穿了一身她从没见过的西装。
前一阵子他们去领证,民政局里有好几个男人穿着规整西服,祁汐见了随口跟陈焱嘀咕了一句“好像没见过你穿西装啊”。
所以,她的新郎今天专门穿给她看。
他这一身西服剪裁特别好,穿上宽肩长腿,腰身紧峭的,英气逼人。
纯黑色在别人身上总会显得深沉稳重,可陈焱穿着,就透出股漫不经心的不羁劲儿,连笑起来都是张扬的。
“不成。”男人一口回绝众人的起哄。
他抬手抓了下暗蓝色的领带,轻笑:“我只脱给媳妇儿看。”
“哎哟我去——”这下不管伴郎还是伴娘,牙都酸倒了。
“男德标兵啊这是!”
“那要不要,我们都出去回避一下呀?”时菁玩笑道。
“不用。”陈焱淡淡回道。
他站直身,不紧不慢往床边迈了两步。
——猛地抱起床上的新娘子就往外跑。
“回家我们慢慢看!”
**
年轻人们接亲好好热闹了一番,到酒店时间却还早。
酒店的名字就叫南都大饭店,是南都最早一家星级酒店。
也是当年祁汐老爸下了血本,和祁汐妈妈办婚礼的地方。
他们请的客人都是近亲好友,不算多,满打满算也才十桌人,可陈焱还是包下了宴会厅的整层。
最里间的包厢撤了桌椅,专门搬来一张梳妆台,给新娘子临时做了间更衣室。
化妆师正在里面争分夺秒地帮祁汐改造型,换主纱。
《赴火》的导演到场后,时菁就从包厢出去招呼人了。他们娘家这边人手有点不太够,没一会儿,祁汐的表妹和陈端端也都去大厅帮忙。
化好妆后,造型师突然发现头纱上的一颗珍珠不牢固,火急火燎地找服务员要针线盒去了。
偌大的更衣室就剩新娘子一人。
等了好一会儿化妆师也没回来,祁汐看了眼时间,走到衣架旁拿下婚纱,自己往身上穿。
她的婚纱没什么拖尾,不算重,一个人穿起来也不费劲。
只是定制的尺寸可丁可卯,每一寸布料几乎都贴着皮肤,穿好后她就不好拉后面的拉链。
婚纱是高领,后背镂空,拉链也是由上往下拉的,祁汐费了半天劲儿,拉到下腰最后一点,再怎么都合不上了。
包厢的门被恰时推开。
祁汐松出一口气:“汪老师——”
她客气招呼化妆师,一边将自己的后背转向门口的方向:“你快帮我一下。”
身后的脚步无声踱到她背后,手指捻上小小的拉链头,丝滑拉扯到底。
直到侧脸上的痒痒肉被粗粝指尖触碰,祁汐才反应过来:“你——”
还没转过身,腰肢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男人再熟悉不过的怀抱环绕她,炙热的唇亲吻她侧脸。
祁汐笑,垂眸看腰间被蓝色制服包裹的胳膊:“你怎么过来了呀?”
陈焱没吭声,手上一勾,将怀里的人转了个面,一双眼很深地打量自己的新娘。
他俩都换了衣服,他的西装换成了佩戴绥带的制服。
祁汐也脱下接亲时的秀禾服,换上了这条鱼尾婚纱。
这条婚纱她一直藏着不给他看,说国外结婚都有“k”,她也想等婚礼时,再让新郎第一次看见自己穿白纱的模样。
现在看见了,陈焱只觉得等多久都值得。
他女人好看,这种长袖高领的复古款式她穿着一点不老气,气质还显得特别高雅。
陈焱不移眼地看了好一会儿,唇角慢慢扬起来:“我新娘子这么漂亮——”
“我可不得头一个来看。”
祁汐莞尔,也伸开胳膊抱住夸赞自己的新郎,在他耳边轻声:“陈队长今天也帅呆啦!”
陈焱气音笑了下,拿过旁边的项链。
“戴这个?”
“嗯。”祁汐重新背过身,让男人给自己戴。
她今天戴的首饰基本都是他送的——项链是新年礼物,和他之前送的那条钻石星星手链很搭,今天戴起来正好是一套。
就连脚上穿的鞋,都是过生日时收到的八件礼物里面的那双高跟鞋。
陈焱本来还说甭穿这双了,虽然是新的,但这么几年过去,款式也旧了。
可祁汐偏要。
东西总是会旧的,唯有真诚的心意历久弥新。
戴好项链后,祁汐歪歪脖子,皱眉:“领子里好像有点扎……”
“我看看。”陈焱说。
后颈的链头被攥住,祁汐才如梦初醒。
“等——”
呲——
已经来不及了,拉链竖直向上,完全打开高领领口。
女人白皙光洁的后背全部袒露出来,包括刚才,他没有看到肩颈。
陈焱的动作和目光同时顿住,黑眸失神般怔然。
察觉到背后的沉默和一动不动,祁汐抿抿唇吸了口气。
肩后那对蹁跹蝴蝶骨,正随着她的呼吸,细微轻颤。
陈焱的喉结滚落:“什么时候弄的?”
他依旧盯着女人肩上的纹身没移眼。
金色的松枝叶环绕浮雕五角星,是军装上的领花。
——就是他送给她的那枚领花。
“就……你走之后。”祁汐抿唇小声道,“图案不大,一天就纹好了。”
是不大。
不管是式样还是大小都完美复制领花,又在下方多出点东西——金色的花体字母细腻如线,绕出一个缩写:cyh
陈焱睫毛动了动,声音有点哑:“疼么?”
疼的。他知道。
这才纹好没几天,边缘还微微红肿着。
祁汐却笑了下,轻轻摇头。
正想转过身,肩上忽而传来刺痛的热意。
男人的唇落在了她的纹身上。
这一个吻,不带有任何情欲意味,却带着更为复杂汹涌的情绪。
就连他的唇都在颤抖般翕动。
祁汐的心尖仿佛都被烫到,她睫尖动了下,过身抱住了男人。
“老公。”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这样叫他。
“生日快乐。”她在他怀里仰面,眼睛和笑容都明亮,“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我将你的荣光戴在肩上。
也把你的名字刻进了我的心里。
“喜欢。”陈焱低低道,偏头又在她太阳穴上亲了亲,“以后别弄了。”
“我舍不得。”
祁汐弯了下眼睛,靠进男人怀里:“嗯。”
纹身这个想法,也算她临时起意。
他们结婚的对戒是去商场一起挑的,当时店里还有另外一对小夫妻。
挑了半天人家俩最后决定不买了,说要一起去在无名指上纹一对纹身戒指。
陈焱听见后说了句这还挺有新意。还说要不是有规定不能纹,他高低早弄几个纹身在身上了……
“这礼物是不本来打算晚上给我的?”男人在她耳边问。
“对啊。”祁汐回答,又嗔怪一般,“惊喜都让你提前发现了。”
陈焱气音笑了下:“那我也还媳妇儿个惊喜。”
祁汐眨眨眼,抬头看他:“什么?”
陈焱没说话,抬手给她重新拉好了拉链,随后又弓身捞起她拖地的婚纱裙摆,带着人小心往外走。
出了包厢后,他没有带她往大厅走,紧紧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另外一个空置的包厢前。
在门板上轻叩两声,陈焱推门而入。
跟着男人进门看见里面的人,祁汐愈发茫然。
包厢里只坐着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也没有印象见过面的男人。
他头发花白,年纪看起来应该是他们叔伯那辈的,打扮得很儒雅——身上是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手上还有支同色拐杖。
看见祁汐,他立马拄着拐起身,脸上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又极为触动的表情。
祁汐朝他礼貌笑了下,更加不解地偏头看陈焱。
陈焱轻声开口:“这事儿,主要是姑姑托人办的,我也没想到真能找着——”
他顿住,深看了祁汐两秒。
“汐汐,你爸爸当年抢救失败后捐出的心脏,给了他。”
祁汐一震,大脑瞬间空白。
木然转过头,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嘴唇张合了好几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人看着祁汐,眼睛倏地红了。
他有些颤抖地展开没有拄拐的那只胳膊:“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轻轻靠在他的身前,祁汐的侧耳正好贴上他的左胸口。
她听到了。
咚。
咚、咚。
是他的心跳。
也是她爸爸的心跳。
祁汐的眸光也轻跳片刻,随之泪如雨下。
心底最深处积压多年的思念被心跳唤醒,她再也克制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身前的拥抱被另一个更为温暖紧密的怀抱代替。
陈焱紧紧抱住妻子,为她所有眼泪找到出处,又在她耳边柔声安慰:“听到了吧,他一直都在。”
“爱你的那颗心,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跳动。”
他拿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心上。
“我的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