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蒋漕司这一声噢里满透着意外。
他没想到周沉年没有客套,直接就说了这么一番要紧的话,更没想到世子爷竟然要邀请海外客商,这是彻彻底底的釜底抽薪了。
周沉年端起茶杯,垂眼抿起了茶。
“旧年里,何祥生和他父亲何老掌柜来杭城时,我见过两三回,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蒋漕司借着客套话,缓和着那份意外。
“周先生和何祥生这一路如何?各州县丝绸行可还好?”蒋漕司语调随意的笑问道。
“比预想得好。”周沉年放下杯子,笑容舒畅,“从临海镇启程前,何老掌柜很是忧心,毕竟,江南丝绸总行执掌江南丝绸业几十年,早就根深蒂固,漕司也知道,何老掌柜是个极谨慎的人。”
周沉年说着,笑起来。
“都应了要去?定在几月?”蒋漕司紧跟问了句。
“还真没有答应的,一个都没有。”周沉年捋着胡须笑,“不过,到时候必定一家不少,都得赶到临海镇。”
周沉年的话顿住,微微欠身往前,笑道:“您看这秋蚕茧,都抢上了。”
蒋漕司跟着笑起来,“那倒也是。定在了几月?”
“这要看各家海商什么时候能到临海镇,最快也要腊月初了。”周沉年笑应了句,接着道:“织坊事关民生,临行前,世子爷嘱咐在下:路过杭城时,过来跟漕司禀一声,托漕司的福,织坊虽说停工,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
“不敢当,这都是托了世子爷的福,世子爷心怀江南,运筹得当。”蒋漕司急忙奉承回去。
托他的福这句话,他可不敢接。
“在下就不多打扰漕司了。”周沉年站起来,拱手告辞。
“多谢周先生拨冗而来,我送先生。”蒋漕司站起来,将周沉年送出屋,被周沉年坚定无比的拦住,站在门口,目送周沉年出了二门。
蒋漕司转身回屋,看着从茶水房出来的葛先生,皱眉问道:“你怎么看?”
“这是世子爷的善意。”葛先生答道。
“嗯。”蒋漕司嗯了一声,随即一声长叹,“这样的善意,不好消受啊。”
“世子爷今非昔比啊。”葛先生轻轻的啧了一声。
“嗯,从他到杭城,从杭城到平江府,直到现在,步步为营,确实今非昔比!”蒋漕司跟着啧了一声。
葛先生声音压得极低,“从前的世子爷,比庞大公子略差,如今的世子爷,可比庞大公子强太多了,我瞧着,世子爷这份老辣,只怕比庞相公不差什么,东翁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葛先生最后一句拖慢了语调,意味深长。
蒋漕司紧拧着眉,半晌,嗯了一声。
庞相公已经老了,庞家下一代的佼佼者庞大公子比其父差之千里,世子爷才不过二十出头,又跟太子爷亲如兄弟……
他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他们蒋家是不是该换座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