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溆笑道:“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沈宵走到跟前,“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昨晚上拉着姑娘说了那么久的闲话。”
安溆摇头,“跟你聊天挺高兴的。”
“那,先下去吃点东西?”沈宵侧身,言语间却全是询问。
“好。”安溆的确很饿,又给这位沈公子加了一分,细心体贴。
仿佛被全世界遗忘的安翀,左看看姐姐又看看那位沈公子,迷茫了。
姐姐不是喜欢徹哥吗?前些时间徹哥还给姐姐送了簪子呢。姐姐怎么又对沈公子这么热情?
“翀儿,你不下去?”安溆问道。
安翀回神,摇头道:“姐,我去收拾下东西,徹哥一早便给你叫了小米粥,还在炉子上热着呢,你快下去吃吧。”
“宗徹呢?”安溆往隔壁的房间看了眼。
安翀道:“刚才还在楼下,可能是听到你醒了,去后厨了吧。”
所以看看吧,第一时间出现在面前的,并不一定比不见人影的那个好。
但是安翀却看他姐完全没有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答应一声就和那沈公子笑说着什么下楼去了。
安翀总算明白徹哥为什么今天一早起来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
可是三心二意的是他姐,他觉得不太用管吧。
别管姐姐最后选谁,他只管那个人对他姐好不好就是了。
安翀摇摇头,先进了姐姐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吃过饭他们就上路,离开小镇之后,村庄密集,走到半下午的时候,才可见如同之前一样的宽广官道,两边也没了什么人家。
出门前,郑昌盛做过功课,他跟不少经常外出的商人打听路线,知道再过二十里左右就是驿站,便不建议在刚经过的那些村庄休息。
这大明朝在交通方面算是发达的,可能是为了王朝的稳定统治,官道四通八达,一些重镇还有更多的通向外地的官道。
几乎是每隔三十里便有一处驿站,这时候的驿站,也做民间生意,只要没有要官莅临,只要有钱就能住得上好房间。
不过好的服务就别想了,那些驿卒只会对官眷才笑脸相迎。这是安溆在前面路途上住驿站时,亲身经历的。
其实若前面有民间客栈,她更愿意选zé • mín间的。
“昌盛,停一下。”
车里的安溆正掀着车窗帘往外看,目光停在路边的一株手腕粗细的树上。
那是棵刺槐?
丰年也在外面坐着,车子一停,他先跳下车,“小姐,可是有什么事?”
“我要看看那棵树,”安溆从车上跳下来,说着话已经走到路边那棵树旁。
树身是起伏疙瘩的深灰色树皮,最下方的小树枝上,有着细小的尖刺。
这就是洋槐树。
在她那个世界的历史进程中,洋槐树是在清朝乾隆时期才传入国内的,因为耐旱耐碱,槐树生长也快,叶子又是家畜爱吃的,不过短短时间便在国内大面积种植。
确定了是槐树,安溆又在旁边找了找,却并没有找到其他小树种。
沈宵牵着马走过来,问道:“这树有什么特别的吗?”
安溆正要说话,宗徹的声音已从旁边响起:“难道看不出来吗?此树似槐而非槐,这还不特别?”
大明朝本土也有一种槐树,安溆在山里见过,和国槐一个品种,开淡黄色小花,药用价值很高,同时花虽微苦,经过处理同样可以入食。
但是这点和洋槐比较起来是略微逊色的,洋槐花味道香浓,是一种重要的蜜源,开花期比国槐要早,采摘回去水淘洗一遍,直接就可以吃。
还能做成各种食物,更美味。安溆最爱吃的就是蒸槐花菜,小时候一到洋槐花期,她和爷爷的餐桌上几乎每天都有蒸槐花。
或是蒸好了加一点油炒一炒,或是直接用蒜汁子一拌,就是无上美味。
如今既然见到了路边长着的洋槐树,安溆自然要找一两株小树苗带走的。
“我就是觉得这棵树跟一般的槐树不同,想找两株小苗带回去验证一下。”安溆对沈宵歉意地笑笑,随后扯了宗徹一把,“帮我在周边找找。”
宗徹心里又绞了绞,转身指着个方向就道:“那边,有一棵。”
安溆看去,还真是,细细小小的一根,因为没开春呢,就跟个没有生命力的树干子似的杵在那里。
她赶紧跑过去,蹲下来轻轻地往下扒了扒,埋在土里的根部还带着生命的湿润气息。
这是一颗活着的小树苗。
安溆想了想,又把土埋回去。
“不挖走吗?”
沈宵问道。
安溆拍了拍手站起来:“回程的时候再挖,免得一路颠簸死了。”
虽然槐树的生命力顽强,她也不舍得用这唯一的小树苗做实验。
记住了这里的大致位置,他们继续上路。
之后,安溆注意观察着路边,没再看到洋槐树。
她便有些猜测,那个路边的洋槐,可能只是一次偶然经过的行商队遗留下的一个偶然从外来商船上带下的种子,在那里经过不知多久的酝酿长成那么株胳膊粗细的树来。
马车在少人行的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走过前面有树林的一段,就要到驿站的时候,突然一阵的喊声冲出来。
车身猛地一停,坐在安溆对面的宗徹第一时间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子。
“怎么、”安翀刚掀开车帘,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压在他脖子上。
安溆心中一惊,却很快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都滚下来。”
在小稻香吓得大哭的声音中,大汉将刀在安翀脖子上摁出一条血线,朝着车里几人怒喊道:“快下,谁也别想耍花样。”
安溆不自觉间和宗徹牵着手,另一边拉着小稻香,慢慢地从车上下来。
外面的情形却又叫她的心一下子提在嗓子眼儿,丰年和郑昌盛都歪倒在地上,两人脖子上也都带着一条细线。
看他们颈间无血,只是一条白白的勒痕,没有生命危险,安溆暗暗松口气。
骑马而行的沈宵主仆,此时也都被几个蒙面大汉迫停。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安溆大致扫了一眼,现场这种的蒙面人差不多有五六个。
若是没有提前的埋伏,这些人未必能一招制住他们一行人。
“哈哈哈,”劫持着安翀的那人仰头一阵大笑,说道:“你这小娘子是不是这儿有问题?”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们自然是劫道儿的、”
话没说完,电光火石之间,那一脸不知身在何处的小娘子抬手拿出个什么东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耳边只听到一阵呲呲声,紧跟着双眼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安溆趁机迅速地把安翀拉回身边,将手里的辣椒水喷雾直接向不远处劫持着沈宵主仆的两人喷。
她种的辣椒才接出来一颗颗小小的果,出门前就摘了两颗,配合着生石灰做了这么个防狼喷雾。
喷雾瓶还是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做出来的,喷力大,力道强,此时即便隔着两三米,辣椒水也直接就抵达那两人眼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之间,那两个人见同伙被袭击,和旁边看着丰年二人的两个同伙一瞬间便要冲过来。
辣椒水喷过去之后,沈宵、东楼随即反制住两个劫匪。
一旁,看着丰年他们的那两个同伙,安溆就有些顾不上,他们一人脑子灵活点,将手里的大刀对准安溆就是一扔,另一个人则是提着刀朝她背后砍。
宗徹抬腿踢掉扔来的大刀时,侧身往安溆身后一挡,左肩被瞬间过来的刀锋砍住,然而他脸色变也没变,再抬起一脚,将那个足有一米七八的壮汉给踢得往后趔趄好几步,硬是没站稳直接仰倒在地。
安溆喊道:“小心。”
扔出手里的喷雾瓶,砸向那个被沈宵放倒之后又抓着刀砍过去的人。
沈宵回身,将那人一肘击倒,夺过刀,再转头时瞳孔猛然扩大,而后几步快跑,将也正向他走来的安溆一扑,着地滚了两圈。
嗖的一声,安溆刚才站的地方一只羽箭插在地上,箭羽还在颤悠,地面上箭头处还挂着一块月白的布片。
“你受伤了?”
安溆问道。
沈宵这才放开被他护在身下的安溆,看了看右手臂,笑道:“没事儿。”
“只敢在暗处放冷箭的鼠辈,你敢不敢出来跟东楼爷爷较量。”东楼拿着夺来的大刀,站在少爷和安姑娘前面,朝着箭来的方向就是一通骂。
安溆还担心暗处的人会被激怒再放箭,却没想到东楼骂了半晌,也再没什么动静。
丰年和郑昌盛已经将那几个被撩到的大汉捆了起来,被辣椒水喷到的几个,到现在还捂着眼睛在打滚。
安溆心里有数,这些人的眼睛,只怕都要瞎了,当时她担心辣椒辣度不够,便将瓶子做了两层,上面一层是生石灰干粉,下面是水。
摁到上部的瓶盖,辣椒水就会遇生石灰,瞬间升温,因为条件简陋,她做的这个瓶子不够精密,石灰粉会往外喷的,顺着水雾进到那些人眼睛里,没什么稀罕。
看着这几人的痛苦情状,安溆一点都不后悔,还觉得瓶子做得太小,没能整个朝着他们的脸部喷。
“小姐,跑了一个。”
丰年喊道,然后就要去追。
跑的那个是刚才被宗徹踢了一脚的那个,正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往林子里跑。
“丰年,算了。”安溆叫住人,“暗处还藏着个拿弓箭的,我们快走。”
此时,她才看到坐在一旁的枯草地上,左肩上一片血污的宗徹。
“你怎么受伤了?”
宗徹伤得还不轻,他坐着的地方,旁边的枯草上都滴了一圈血迹。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翀儿,你来扶他,我们快上车,走。”
郑昌盛拿着两根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丝线过来,道:“马儿也被这种丝线割了一下子,不过我刚才查看了,它们都是细微出血,没有什么大碍。”
丝线很细,也足够韧,若是单根悬在半空,还真难看见。
怪不得不知不觉间他们外面的都倒了下来。
这要是丝线更韧一些、
那种后果安溆几乎不敢想象。
东楼也找到两条,交给了他家少爷。
沈宵看了看,说道:“这是天蚕丝,以韧闻名。看来,策划这次劫道之人,有些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