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徹却是没听见一样,抱着她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一低头,手心滚烫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腕,轻轻抬起来放在了他膝头。
安溆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来,就见他从腰带里摸出来一个细白的瓷瓶。
“你怎么带着这个?”
宗徹看她一眼,说道:“预防万一。”
只是他没想到,会让她受这样的苦。
“这个皇帝,是不是太喜怒无常了?”
宗徹先将药膏在手心里搓匀,又按在乌青的膝盖上缓缓揉搓,安溆有些尴尬,便想说话冲淡这气氛。
宗徹抬眼看她,说道:“太想控制人心了而已。”
皇帝也不是万能的,他能让万人听命,却并不能让所有都心甘情愿为他效死,这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非要将所有都掌控住终会一无所有。
“感觉好点了吗?”好一会儿,宗徹放下了她的裤子,问道。
安溆点点头,“好多了。”
不过这皇帝到底是看重宗徹,还是不看重啊?前几天又是赏赐又是册封的,今天就罚跪自己,岂不是半点面子都没有给宗徹留?
她自己受这样的罚,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觉得委屈的。因为她本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这种时代,普通人的人命连蝼蚁都不如。
在那些上位者眼里,她什么都不是。
三六九等,这不是一句简简单单把人分制的话,而是在最高等人眼里,低等人和他们都不属同一物种的默认。
你会想一只猫一只狗有没有尊严吗?所以今天皇帝一家对她的处置,完全是正常的行为模式。
几千年的文明发展,也不过是让每个人作为一个人生存的尊严,越来越正当罢了。
安溆靠在车壁上,想着自己已经做过的生意,以及还有没涉足到的,她也应该给自己加加砝码了。
既然已经从小地方游进京城这个大池塘,就不能只靠着别人的光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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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回到家中,听说老爷在家,便找了过去。
书房里,顾维正在作画,看到妻子进来又欲言又止的,便问道:“怎么了?”
“你那个弟子,是不是失了圣心了?”顾夫人问道。
顾维提笔沾墨,并不在意地问道:“今天进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那个厨娘,”在老爷看过来的目光中,她改口道:“安姑娘,她被成贵妃莫名奇妙的找茬,皇上和皇后竟然都是默认的态度,叫她在小路上跪了一炷香有余的时间。”
顾维手上的笔顿住了,枯黄色的颜料滴在宣纸上,殷出一团,他便放下笔,叹道:“皇上,这性子、人不能不服老啊。”
当年他新科入仕,因为博闻强识,很受顺泰帝看重,三五不时就要召过去讲学,顺泰帝甚至还开玩笑说他们虽年龄相仿,他在学问上却足以叫他称一声师父。
后来皇子们长大,也都听过他的课。
所以顾维虽没有帝师之称,在这处处皆贵人的京城,也有帝师之尊的。
他在心里,也一直把皇帝当作朋友。
这两年,却是越来越不敢了。
顾维叹口气,“在皇帝身边,就要知道君恩有和风也有雷霆,不能只承受和风可以啊。罚跪就罚跪,对了,溆儿没什么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