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炽也充满疑问的看着她。
江灵鱼的视线落在水潭上，道：“我刚刚，看见了这些婴灵被杀死的时候的记忆……”
这片水潭里，充满了每一个被溺死在这里的女孩儿们的怨恨与不甘，充满了她们当时被溺死之时的痛苦。
当江灵鱼的手探入潭水中的时候，一瞬间，这些婴灵们的怨恨不甘，以及临死之时的记忆全部挤入了她的大脑中。
即便江灵鱼再是如何强大，一瞬间被这些东西突然挤进大脑中，也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走到水潭边的那块长满苔藓的是班上，道：“我看见青阳村的人，他们来到这个水潭这里，就蹲在这里，将那些女孩丢在了里边……”
有的是刚出生的女孩，有的则是已经长到了一定年岁的女孩，年纪不一样，但是她们的结局却都是一样的。
“我听到了她们的哭声……”
她看见了，刚出生的婴孩哭叫着，被人无情的丢在了水潭里。
这个水潭的特性，被丢进里边的东西会慢慢的沉下去，她就看见这些婴孩嚎啕大哭着，连身上的血水都还没有被擦干净，就沉在了水潭里。
而那些已经长到了一定年岁的孩子，面临的就是更加残忍的了。
她们知道痛苦，知道挣扎，然后在挣扎中，被毫不留情的按在潭水之中，也逐渐沉在了水潭之中。当然，这些孩子的年岁就算大，也大不到哪里去，顶多也就两三岁。
这是恶，可是当所有的人都是恶的时候，这种“恶”，便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
青阳村的人就是这样。
他们已经习惯了溺死这些不是男孩的女孩，所以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恶”，已经习以为常的对这些“女孩”下手。
在那短短的几秒愣神中，江灵鱼看见了无数婴灵被溺死的记忆，那些人的衣裳从古代变换成了现代，一代一代，不知道杀害了多少孩子。
这些孩子们的怨气浸染在潭水的每一处，可以说，这些潭水，就是这些孩子们的怨气所化。
你如果把手伸进去，就能清楚的感知到她们的痛苦，以及一切的怨恨与不甘。
江灵鱼闭了闭眼，喃喃道：“他们杀死了很多女孩……”
一具一具尸骨，全都在这深潭底下。
沈炽道：“这水潭原本就不太对劲，这些人还借由它shā • rén……
这水潭里的尸体不异变，都有些对不起青阳村的人。
江灵鱼道：“不知道这深潭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炽惊讶的看着她，惊疑不定的问：“你不会是想下去吧……”
“……你看我像是这么傻的人吗？”江灵鱼冷笑着看他。
沈炽：“……”
这不是被她刚刚大胆的举动给吓到了吗？
江灵鱼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人来，道：“我打算用纸人下去探一探。”
轻巧的纸人上被覆上术法。
江灵鱼将纸人合在手中，嘴中喃喃：“以你之眼，为我之眼……”
然后，她张开手，就将平躺在手心的纸人瞬间“活”了过来，从她手里坐了起来，它该是眼睛的位置，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芒，像是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转动着。
江灵鱼伸手，将它放入水中，道：“去吧！”
纸人落入水中，瞬间便朝着水底沉了下去，与此同时，江灵鱼的视野也变成了纸人的视野，她看见了浑浊的潭水，里边各种微生物在游动着。
水潭上边的视野还算清楚，可是越往下，四周的一切就变得越加漆黑了，像是如墨一样的黑色。还好，江灵鱼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便是在一片“墨水”中，纸人所看见的一切一样十分清楚。
纸人继续往下沉，四周的温度变得更加阴冷了，浓烈的阴气侵蚀着纸人身上的法力。
到了潭水里的某一处，潭水之中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婴灵。
借由着纸人的视线，江灵鱼看着这一只只小家伙，它们的姿势像是蜷缩在母体的羊水之中一样，漂浮在水中，魂体肿胀发白，完全就是死亡之后的模样。
突然，就在纸人不知道下沉到了什么地方，平静的潭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搅动了起来。
“呼噜噜……”
水中闷沉的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突然朝着纸人抓过来，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巨大的大掌瞬间将所有的视野覆盖，眼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江灵鱼猛的扭头看去，然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看见她的动作，沈炽和春柳她们纷纷紧张的看过来，问：“怎么了？”
江灵鱼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道：“没什么，只是纸人被毁了，不过，我可能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大家伙，它就待在水潭最底部的地方，和你说的一样，身体很很大……”
也很丑陋。
就在刚刚潭水搅动，纸人被抓住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那个大家伙的样子。
就像沈炽所说的，它就像是一个由无数婴灵拼接出来的怪物，脑袋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全是脑袋，岂止是七八个啊，全是肿胀发白恐怖的一张大头婴儿。
江灵鱼喃喃：“猝不及防看见这么一个家伙，还真的有些吓人。”
尤其是在那种幽暗漆黑的环境，真的是鬼吓僵，僵也得吓一跳。
沈炽听着她的嘀咕，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嘴上说着吓人，但是她脸上倒是一点被吓到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是有些兴奋，那是一种见到猎奇生物的兴奋。
还有点兴致勃勃了。
“现在确定了，这些婴灵和那个大家伙，白天都在水潭里沉睡中，到了晚上就会爬出来，去村子里shā • rén……”
只要杀了一个人，它们就不会再shā • rén了，一直到天亮，才会从村子里离开。
四人暂时没有对水潭里的小家伙们做什么，而是先返回了村子，不过等到了村子，他们惊讶的发现，村子里竟是一片混乱。
“……死人了！罗玲家的老太太死了？”
“什么？是那些怪物，是那些怪物来了吗？”
“不是，听说好像是吐血死的，建坤说她是生病了。”
……
村里的人已经跑到了罗家去，大家围在罗家外边，正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如今的村民们一个个风声鹤唳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吓破胆了，现在听说有人死了，一个个心里更加惶恐不安了。
在知道罗家老太太不是被“婴灵”害死，而是病死的时候，大家心里顿时都松了口气。
——如果婴灵们白天也活动的话，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啊？
看着交头接耳的众人，沈炽突然道：“好奇怪啊……”
江灵鱼看向他，他喃喃自语一般的道：“青阳村，为什么这么安静了？”
“安静？”
夏风凑到春柳身边，忍不住嘟囔道：“这个村子哪里安静了，村里的人一个个跟神经病似的，咋咋呼呼的，还时不时的就发疯。”
“不是的，他说的安静，不是指村里人安静。”江灵鱼开口，目光看向罗家院子里，道：“他说的安静，是指除了活着的村民们之外，村子里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夏风一愣。
仔细想想，从昨天她们进村来，在村里除了看见村里的这些人之外，好像的确是没看见其他的活物。
“……狗，鸡鸭牛羊，我们都没看见。”她喃喃。
江灵鱼点了点头，道：“是啊，村里的人，怎么会不养狗，不养家禽呢？”
所以，这就是最不正常的了。
“胡家，卢梅昨天去割草回来喂牛，可是牛圈里根本就没有牛……”
整个村子，除了村子里的人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生物了，就连卢梅所说的“牛”也根本不存在。
夏风的脑袋有些懵逼，她道：“那卢梅为什么要割草喂牛？她难道不知道他们家里根本没有牛吗？”
江灵鱼微微眯眼，道：“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根本没有意识到……”
“呜呜呜——妈啊，您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啊……”
屋里响起了哭声，一个人哭了起来，而后便是其他人此起彼伏的哭声，听起来像是悲伤极了。
江灵鱼他们暂且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罗家屋里。
“……罗家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啊？”人群里有村民们问。
很快的，就有人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咳咳咳，他家老太太好像是病死的，最近老太太一直在咳嗽，中午咳嗽的时候，吐了一地的血，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人就死了。等建坤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没气了，根本都救不回来了……咳咳咳……”
“唉，老太太可能是年纪太大了，最近村里又**，就这么死了，说不定还是好事了。
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江灵鱼看着他们蜡黄的脸色，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有些嫌弃。
罗家全是哭声，他们从罗家离开。
夏风还是有些想不通，道：“姑娘，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卢梅没意识到他们家没有牛啊？”
江灵鱼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她，叹了口气，道：“你还没发现吗，那是因为，她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因为在她活着的时候，她家的牛也是活着的。”
“……哈？”夏风一脸懵逼。
***
夏风努力的想，可是不管她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通，怎么卢梅她就已经死了？
“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就是她的鬼魂？”她说。
江灵鱼纠正她的话，道：“更准确的来说，不止是她死了，而是他们整个村的人，都已经死了。”
夏风再次发出疑问：“这是为什么啊？您怎么知道他们全都死了的啊？”
所以，为什么啊？
她一直和姑娘基本没怎么分开，所以，姑娘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江灵鱼知道她是个笨姑娘，耐心的解释道：“你还记得卢梅说过的吗，她说他们村的人不能离开这个村子，不管走多远，最后都会回到村子里。”
夏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记得……”
江灵鱼道：“会出现这样的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他们遇到了鬼打墙，但是我们进村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鬼打墙，或者任何阵法的痕迹；二就是，他们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他们的魂魄，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亡的鬼魂，又怎么能离开死去的地方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讯息可以印证他们村里的人早就已经死了的。
譬如，沈炽所说的，那个在青阳村吃了一大锅猪蹄，回去却发现胃袋里装了一堆石头的人，如果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活人的话，吃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变成石头？
所以，一开始他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至于其他的，还有村里除了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活物这一点，都可以验证，再还有……
“……他们村死去的那些人，你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任何的死气了吗？”
死去的人，因为早就已经死了，他们的尸体应该笼罩着浓浓的死气，或者准确来说，尸气，可是青阳村昨天到现在死了两个人了，但是这两个死者身上的死气……
没有！
完全没有。
夏风顿时恍然。
所以，青阳村的人，的确是全都死了，最起码他们看见的这些人是，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村里人，全部都是鬼魂。
而且，他们的鬼魂被彻底困在了村子里，不得超脱。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我猜测，他们现在在不断重复他们死亡的过程……”江灵鱼道，眼中光芒很亮。
沈炽听着，微微吐出已扣起来，表情有些惊异的看着对方——虽说外表看上去是孩子，但是她的行为举止，却格外的成熟稳重，明显就是成年人的姿态啊。
当然，江灵鱼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其实并不难以验证。
就在沈炽猜测对方要怎么验证的时候，就见江灵鱼直接逮住一个路过的村民，在人懵逼的表情中，对人道：“你不记得了吗，你早就已经死了啊。”
“……”
那个村民的表情在茫然了一瞬间之后，而后脸上的表情经过了惊讶，恐惧，以及恍然三个过程，身体顿时僵硬在原地。
“我，我死了？”
对方喃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中的世界不断晃动，以及被割裂。
满目的红色，鲜红的血液，以及濒死的自己。
他，想起来了。
“我死了，我早就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
在他的不可置信的喊声中，在江灵鱼他们的注视下，这个村民原本宛若活人的模样，不过在眨眼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健康正常的皮肉快速凹陷下去，从健康的一个活人，瞬间变成了一具白骨，骨头被衣裳包裹着，栽倒在地上，碎成一团。
江灵鱼道：“看吧，他们果然早就已经死了。”
因为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所以魂魄驱使着身体还在行动着，但是一旦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那么一切豆浆不复存在，回到现实。
现实，这些人早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尸体都已经化成白骨了。
“……可是，刘大梅不是一个月前来过这里吗？她为什么一点事没有？”夏风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