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去耳房换寑衣,但想起她这段时日的冷淡,不知怎的,去耳房换衣的想法也就没了。
他是她丈夫,她想瞧那就瞧吧。
把上衣脱下,也只换了上身的寑衣,随即便上了榻。
翁璟妩默默收回目光,闭上双目,假意就寝。
暗暗的唾弃自己险些又被男色迷住了。
不过只是一具年轻的躯体罢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何至于盯着挪不开眼?
“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谢玦忽然开了口。
翁璟妩睁开了双眸,转过头看向盘坐在外侧的谢玦。
想了想,她也扶着床坐起。
谢玦扶她,待她坐起后才开口:“回金都前,我有意提携岳父,但岳父很坚决的回绝了,就是后来书信往来过一回,也提过这事,岳父也是拒绝得很彻底。”
翁璟妩闻言,佯装惊讶:“夫君先前怎没与我说?”
上辈子,他也没提起过,而是在阿娘来金都瞧她的时候,阿娘与她说的。
“先前……”瞧了眼她吃惊的神色,心头却道她先前并不似现在这般与他面对面的谈话,但到底没有指出来。
他正色道:“想让你从中接着岳母在侯府的这段时日好声说道,再让岳母劝一劝岳父。”
恩情除外,谢玦在岳父底下做了大半年的捕快,自然知晓岳父清廉与为民的心,但只是苦于上头有知府打压,未能大展拳脚。
岳父不缺为官的品德,缺的只是一个能压得住蛮州知府的人推一把罢了。
翁璟妩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不受这份情,是不想让人看轻她。
她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阿娘那边,我会说说看的,但我觉得这事不能太操之过急。”
谢玦目光略微诧异:“那你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
翁璟妩瞧了眼他,斟酌了一下后才有条不紊的道:“父亲功绩上边空白的地方太多了,得有些笔墨才算得是脚踩在实地上,到那时便也无人能拿他是靠着女婿而起来的一事做文章。”
见她有见解,谢玦便来了兴趣,问:“那依你看,什么时候比较适合?”
聊到父亲的仕途,翁璟妩也不再敷衍,而是认真的道:“得花费个数年时间,打好基础。毕竟这事也不能一下子跨过太多等级,得一步一步地来,慢慢的再向金都靠拢,夫君看这样如何?”
谢玦沉吟了一息,又道:“你说得确实也有道理,可这功绩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记上的,还得有许许多多的机缘巧合才能得一笔,若是一笔一笔来,日子太长久了。”
“那夫君的意思是……?”
谢玦道:“没有笔墨,便造出际遇。”
他回想了一番在云县的日子,然后分析道:“云县地处边陲,靠近邕州,桂州等贼乱猖狂之地。偶尔也会被贼乱波及,常年有所死伤,若是云县男女老少能习得强身健体,亦能自保的拳脚功夫,死伤减少,也能抓得一些个流寇,倒是有了功绩。”
翁璟妩细想。
谢玦所言,比起屯田﹑水利,似乎更能出彩。
但也有所难题。
“可这哪里去寻能让男女老少都能练习的拳脚功夫?”
谢玦眉梢微微一皱。
她就没想到他?
翁璟妩愁眉不展的思索,久而未听到谢玦说话,便望向他。
但一抬头便见他黝黑的眸子直盯着她瞧,似乎再说——你莫不是忘了你夫君是做什么的?
翁璟妩顿时领悟其意,随而露出了喜意:“夫君会这种拳脚功夫?”
谢玦眉头渐缓,沉静道:“不会,但军中会有人会。”
以前倒是有提议过,但岳父道蛮州知府常年欺压百姓,所以怕这些百姓练了武后,不服管教,有了反他之心,所以不允。
时下,有他这个女婿的身份,那蛮州知府自然不敢太独断独行。
想了想,他提议:“你生产临近年节,若不然就让岳母留在金都,到年节的时候,再把岳父接到金都一聚,再从长计议?”
翁璟妩认真思索了一下,应:“那明日我与阿娘阿兄大概说一说。”
二人今晚多了些话,让谢玦感觉到了不同。
原来,他也能与她有话可说。她也能有这么多话与他说的。
翁璟妩一心只想着父亲往后的仕途,倒是没太在意枕边人的想法。
渐渐的,困意上来,打了哈欠,便也就慢慢的陷入了睡梦之中。
谢玦在梦中,见到了与现在性子如出一辙的妻子。
没有了往日的自卑,更没有了那么多的瞻前顾后,她在他死后,把侯府打理得紧紧有条,更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
遇上其他妇人的言语挑衅,她也越发能从容应对且回怼了。
梦境画面一转。
夜深人静之际,她提着更灯一路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推开了祠堂的门,阖上之后,走到了他的牌位之前。
她面色沉静地望着他的牌位,许久后才开了口:“等过继的孩子到了束发的年纪后,我也不留恋侯府主母的位置,会请陛下收回诰命,离开侯府,从此与你们谢家再无关系。”
梦中的谢玦一怔。
随而有一股寒风从室内而起,吹得烛火忽暗忽明。
这时,又听她说:“我为你守寡五年,也够了。”
梦境到这戛然而止。
谢玦自梦中醒来,屋内尚有昏黄烛火,屋外依旧黑黑沉沉的,显然才是半夜。
这些个梦境和忽然闪现的画面,在军中之时少之又少。
只有回到这侯府,梦境和画面出现的次数才会频繁。
这侯府,定是有什么东西诱发着这些梦境与画面涌现。
思索间,紧贴着自己的妻子许是冷,更加抱紧了他的胳膊,随而发出轻软的哼声。
做了那么一个梦,谢玦心情莫名复杂的低眸望向酣睡的妻子。
虽然知道在他死后,她不需要为他守寡,但在听到那一句“自此离开侯府,从此与你们谢家再无关系。”的话,心头竟堵得慌。
目光再往下移,落在那隔着厚衾也能瞧得出来的孕腹上。
梦中,她说要过继孩子,那这个孩子应是真的没保住。
另一手从被衾之中伸了出来,轻放在了那孕腹之上,目光逐渐冷静。
——他会让孩子平安生下的。
除却这二者,还有一事让谢玦在意。
那就是妻子的转变。
数个月之前尚且话少,甚是拘谨的妻子。
不过是过了数个月,妻子的行事便越发的成熟了,也有了许多的见地。
这转变之后的妻子,竟与方才那梦中经历过亡夫和失子后,逐渐变得从容内敛的妻子重合了。
思及到这,谢玦抬起了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脸上,眼神幽深,
——阿妩究竟瞒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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