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是在想武校尉的事情?”
翁璟妩问了这话后,发现谢玦却是不语,只是眸色沉静地望着她。
对上谢玦漆黑的双目,翁璟妩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
暗暗揣测谢玦该不会是看穿了她今晚诬陷武晰之事?
不会的。
今晚之事缜密得只有几人知晓。而这几人基本上与武晰,谢玦都没有过多交集,便是婉娘都没有出现在谢玦的面前,又怎么会露出端倪?
翁璟妩温婉的脸上并无太大的反应,平静的问:“夫君为何这样看着我?”
谢玦负在身后的拇指略一刮,随而缓步上前,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回去再说罢。”
说罢,便执着她的手朝亭子外走去。
翁璟妩眼睫微微下垂,阴影遮住了双眸,目光落在了被他不轻不重握住的手腕上。
谢玦的状态着实是不对劲。
虽猜不透,但她猜测是与今晚武晰之事有关。
心思一敛,缓步的随着谢玦走出亭子。
眼下,唯有静观其变了。
步子走得缓,所以走了有些久,谢玦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一路无话。
回到了褚玉苑,入了屋中,下人道已经准备好了梳洗的热汤。
入了屋中,谢玦松开了她的手腕,神色比平日多了几分凝重,望着她。
看似平静的道:“你先去洗漱。”
翁璟妩颔首,随而心事重重的入了耳房。
宽衣入了热汤中,背靠浴桶边缘,面色狐疑。
“如此奇怪,到底要与我说什么……”她低声喃喃自语。
现在已是亥时,今日百日宴热闹了一日,澜哥儿早已疲惫得已经熟睡,今晚也就不用她去哄。
五六月的天气,已有些热意,她穿上了较薄的寑衣才从耳房出来。
房中月屏两旁的架子灯都未点亮,只点了桌面的烛台,屋中略显昏暗。
昏黄的烛火映在了谢玦如刀削般的轮廓上,显得心事重重,同时也加深了他眸底的深沉。
抿唇提起杯盏又饮了一口茶水。
这已经不知是他的第几杯茶了。
在这幽暗的光线里,谢玦的背影落在翁璟妩的眼中,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了几分孤寂感。
她微微摇头,晃去这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她缓步走近,便见他面前的杯盏还余半杯茶水,一旁茶洗已无热气,便是小炉子的炭火也没有那么旺了。
他应坐了有些久了,而且还喝了好几杯茶。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翁璟妩好似很少见过谢玦这样的。
他要与她说的事,就这么难开口?
方才回来的那一小段时间,还有泡汤的那会孔隙,翁璟妩也想了各种可能。
若是谢玦一会说出他看穿了她的把戏,翁璟妩也不会太过惊讶了。
若实在无法,便把她重活一世的事情托盘而出了。
她能确信谢玦不会把她的遭遇告知旁人,只是往后介不介意,还能不能做普通夫妻便说不准了。
若是做不得普通夫妻,那便做表面夫妻,分院别住。
现在她过得舒心,也没有任何的必要和离,若是和离反倒会得不偿失。
不仅得离开澜哥儿,还让阿爹少了永宁侯府这个靠山。
他若有那档子事的需要,那便在他们夫妻将来不会再同房的前提之下,让他养一个外室。
心下已有成算,也就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
谢玦抬眸看了她一眼,翻了个杯盏在她的面前,再而提起茶壶在她面前的杯盏中徐徐倒入了芽黄色的清茶。
“你不喜浓茶,刚好前些天得了些今春清茶。”茶水七分满,收了手,抬眸与她道:“你试试。”
翁璟妩听到谢玦说她不喜浓茶的时候,有一瞬的诧异,他竟也会注意她的喜好,着实让人诧异。
低眸端起杯盏,放到鼻息下微微一嗅,茶香清新。
浅抿了一口,入喉甘甜,唇齿生香,确实是好茶。
喝了茶,放下杯盏,看向对面的谢玦,问:“夫君想与我说什么?”
谢玦静默地望着她,半晌后才缓缓开了口:“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与你说,更没有与任何一个人说。”
翁璟妩略一眨眼,眸色清亮。
对上妻子的目光,一时有些开不了口。
谢玦握住尚余半杯茶水的杯盏,拇指指腹来回在杯沿上摩挲着,一下又一下后,他才缓缓开口:“从云县回来,约莫一个月左右,也就是知晓你怀孕的那日,我从军中回来后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
翁璟妩秀眉微一皱。
心下暗暗的道:不是说与武晰有关的事吗,怎说起了梦?
虽然奇怪,但也没有打断谢玦的话。
谢玦徐声道:“那梦中天色昏黄,地上鲜血汇成了潺潺血溪,便是风里头都挟着浓重的血腥味,那一片地方荒凉却有血腥,激烈战后的满目疮痍,随处可见残缺的尸体。”
翁璟妩闻言,手心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有一个将军身穿着一身银鳞甲立在了一堆尸体的中央,身上十数根长矛穿身而过,死而不倒,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我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后来……”
说到这,谢玦抬起了双目,看向对面的妻子。
翁璟妩睫羽轻颤,眼眶似微微泛红,颈项之间因压抑而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