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北俯身让云织抱着,呼吸很重,极低的喘,这两句话跨越了他被挖走的时间,像一场黄泉路前最奢侈的幻境。
方简大气不敢出,浑身冷汗浸透,知道秦砚北的安危是保住了,他示意让几个医护趁机出去,打手势表示受伤的那一位他们会负责到底,等人走后,他蹑手蹑脚靠近两个人,想出其不意把窗户关上。
不然那扇洞开的窗口,他一看就胆战心惊。
秦砚北的手臂始终还在身侧,指节攥得很紧,没有回抱面前的人,但方简想要关窗,就必然会贴到云织旁边。
他一挨过来,秦砚北像齿尖滴血的头狼被闯入领地,抬起眼狠狠看他,受到威胁般一把拥住云织,把本来就紧到要相融的拥抱压得更用力,骨骼碰撞,酸疼相抵,但又填满了空洞一样,不再放开。
方简快精神衰弱了,飞速关窗户拧上锁扣,撤离危险区,站得稍远一点,才觉得终于活过来。
他清清嗓子小声提醒,其实是说给云织听:“砚北,你刚接受过预治疗,MECT对人脑的影响你应该知道,会影响记忆,你现在记得的……云织要逃开你,没有你她才过得更好那些,都不是真实现状,等过了24小时就都会慢慢恢复过来,你别被干扰。”
云织这才明白秦砚北为什么会坐在窗口,攻击所有要阻拦他的人。
在他心里,虽然从来没有宣之于口过,但始终是埋着这样的念头,没有他,也许她过得更好。
意识混乱的时候,他求生欲薄弱,为了这个,想让自己消失。
云织一路赶过来的冷静在这一刻七零八落,她张口咬住秦砚北的颈边,用了劲,应该很疼,秦砚北却沉溺一般,按着她后颈往下压了压,让她咬得更深。
云织以前就了解过MECT,坐飞机的十来个小时里也把相关资料系统地学过一遍,听到他的损伤可以恢复,她紧绷的腰背才软下来。
这种时候,病人需要适当地被唤醒。
云织抚着秦砚北的脊背,鼻音浓重说:“逃开你,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砚北,后来你找到我,把我救出来,我们在随良有一套房子,每天住在一起。”
“你是我从十几岁开始就喜欢的人,我认出你了,拜托你做我男朋友。”
“后来你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是你未来太太,你现在不能不承认。”
碎片式的画面跟着云织的描述挤进秦砚北脑中,他太阳穴剜疼,沁出的汗润湿她鬓发。
云织没有强行说下去,用手给他把汗抹掉,亲了亲他低垂的眼睫。
治疗做完以后,还有一种安神镇定的药需要吃,之前方简想尽办法也没成功,换云织来喂,无论什么秦砚北都照单全收。
只是他仍然过度沉默,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织,眼底幽黑深沉,血丝浓重。
云织回头红着眼眶问方简:“我们今晚必须要住这儿吗?”
方简摇头:“不用,你一来,砚北已经基本稳下来了,再观察一个小时,如果没有其他激烈的反应,就可以回去,我在研究所附近准备了一套小别墅,都打理好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有。”
他瘫坐在椅子上,劫后余生地长叹:“真的吓死我了,我没想到砚北对MECT会是这种反应,你如果没来,我不敢想会出什么事,如果砚北有个万一,我拿什么还。”
云织寸步不离看着秦砚北,手盖在他眼睛上,想让他尽可能睡一下,她稍微回忆自己被电击时候的感受,心就剜着疼。
她今天再晚来一点,都可能失去他。
云织不能想,胸口痉挛着难受,不管方简还在不在,她踢掉鞋蜷到床边,把自己缩进秦砚北怀里,攥紧他腰间的衣服。
之后观察的一个小时,秦砚北状态很稳定,因为云织始终守在他旁边,他也没有表现太过激,除了不说话之外,看起来基本正常。
等可以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方简才想方设法找到个机会,悄悄跟云织说:“我得提前跟你说好,砚北今天肯定是不好应付,你别看他现在好像很平稳,等回到住处就不知道什么样了,24小时危险期,你确定……能跟他单独相处吗。”
云织隐隐听出方简话里的深意,轻声回答:“我确定。”
方简怕她不明白,干脆直接说:“他有攻击性,也代表着精神亢进,他又把你看得太重了,这次把自己逼成这样,是受你影响,所以这个状态下,他对你……会有过分行为,他可能欺负你,没有太多理智。”
云织没有停顿,再次说:“我确定。”
方简缓了缓问:“那为什么,你还要取消跟他订婚?他那天早上跟我说这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完了。”
他拿出已经重获自由的手机,点开给云织看秦砚北跟他的聊天记录,和发过的那条朋友圈。
“我老婆爱我爱得要命。”
朋友圈里,是戴着婚戒的十指紧扣。
而秦砚北的左手中指上,订婚戒指从未取下。
云织低头压住酸到胀疼的鼻尖,哑声说:“我反悔,不取消,我就是他未婚妻。”
她声音很轻,说的不太连贯,尾音还没讲完,手臂就被握紧,往后面一带,她额头撞在坚硬胸膛上,随即被箍着腰制住。
方简是趁秦砚北去签出院单的时候找云织说了这么几句话,眼看着触到阎王逆鳞,他都不知道哪来的手速,飞快把刚才买来,偷揣在兜里的一个小盒子塞进云织的口袋。
云织感觉到了,一时没分辨出是什么,就已经被秦砚北抢走注意力。
研究所本来提供了轮椅,以免病人做完治疗后身体虚弱,但秦砚北看都没看,就那么一言不发地把外套给云织裹好,后面的帽子盖住头,原地将人抱起来。
云织跟他面对面,现在大帽子遮下来,视野挡了一半,她被秦砚北双手托着,固定在胸前,他手上力气很重,拨着她的腿,让她环在他腰上。
云织现在对他予取予求,埋头盖住脸,额头压在他肩上,就那么乖巧地用纤细双腿勾住他腰,跟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动微微颠簸。
进到车里的时候,秦砚北除了动作上占有欲强,其他反应依然稳定,话极少,沉默得过分。
云织认真听着方简在前面的各种叮嘱,耳中声音从清晰到含糊,最后只剩下心脏的震颤声。
别墅不大,很精致的一个独栋,离研究所不到十分钟的车程,方简带人住在斜对面的酒店里,这栋房子只给两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