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方的长姐袁春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落在后面的小妹妹。看见七岁不到的妹妹,正对着路边一朵向日葵傻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家里的三个姐妹,二妹是那种偷奸耍滑的性格,小妹倒是勤快又沉稳,只不知为什么经常喜欢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自言自语或是嘻嘻傻笑。
十二岁的袁春花在这些弟弟妹妹面前,俨然是半个母亲一般的存在。她拍了拍背在自己背上的弟弟,走了回去,从小妹的箩筐里提出两把湿哒哒的猪草塞进自己手中已经很满的提蓝里,减轻了年幼的妹妹的负担。
“香儿别玩了,早些家去,日头高了,路上晒得慌。”
袁家父母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守着几亩旱地过活。家里除了一位缠绵病榻的老母亲之外,底下还有一水嗷嗷待哺的孩子,日子过得十分紧巴。
大闺女出生在冬季,为了得个先开花后结果的好兆头,硬生生给取名袁春花。可惜天不如人愿,果实没有结,花却接二连三地开。
第二个从娘亲肚子里蹦出来的还是个丫头的时候,袁奶奶的脸色已经抑制不住的难看了,于是二丫的名字也就被直白地叫做袁招弟。
袁香儿作为家里诞生的第三个赔钱货,注定是一个让所有人失望的存在。
刚穿越过来勉强睁开眼睛,袁香儿首先看清的就是母亲那张发自内心嫌弃的脸,听见的是蹲在门框外父亲接连叹息的声音。
她也就知道了自己虽然在死后重获新生,却依旧是一个没有父母缘的人。
因为她的诞生,袁父终于察觉到自己没有能力取一个给老袁家延续香火的名字,于是请村东的吴道婆给拈了个名字,最终把三丫头的大名定为袁香儿,这里有个说头,是能够使袁家自此香火鼎盛的意思。
起了这个名字之后,袁家果然接连添了两个男丁,自此香儿的母亲才觉得面上有了光,在婆家挺直了腰杆,于是长年累月不忘邻里邻外地夸吴道婆神通了得。
就为了打小听多了这个传说,袁香儿多少次地用她那小胳膊小短腿,艰难地翻上吴道婆家的矮墙看她顶仙办事。
每每这个时候,那个院子都会里外围上几层村民,只见敞开的前厅中吴道婆立堂口,拜七星,香碗一放,唱唱跳跳启灵符。
热闹倒是热闹得不得了。可惜不管吴道婆跳得多卖力,表演得多出神入化,在那个花花绿绿的堂口里,袁香儿看不见半分灵气。可以肯定的事不论huáng • dà • xiān还是胡娘子的影子,一位都没有出现。
吴道婆掐着嗓子,时而自称为胡三太奶,时而化身为黄家真君,开口能通神机鬼藏,救苦救难,拍着胸脯承诺包治百病,糊弄得前来寻求帮助的村民瑟瑟发抖,顶礼膜拜。
于是袁香儿知道,自己大约也只能把这种顶神仪式当热闹来看,并不能从中窥视到一星半点她想要了解的东西。
她惯常扒拉的墙头是一个视野俱佳的好位置,边上时常会爬上来一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小男孩,再边上可能是一只还不会化形的黄鼠狼,或是一位垂着一双兔子耳朵的小姑娘。
大家心照不宣,互不打扰地“看热闹”。
去的次数多了,那位有着狐狸尾巴的少年就发现了袁香儿这个人类的幼崽竟然能够看得见自己。他对此感到十分新奇,伸手给袁香儿递几个山里带来的榛果栗子什么的,大家一起边磕果子边看院子里那位人类雌性表演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