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一边去。莫要碍着老子挣钱。”忙着满场子收钱的场主一把推开年幼的男孩。
男孩一个踉跄滚到一旁,待要站起身来,黄土地上凭空生长出了绿色的藤蔓,捆住了他的身躯,不顾他的叫喊,温柔却坚定地将他拉出看台之外。
场地上的凶兽嘶吼一声,一股腥风扑面,尖牙利爪的妖兽向着身形远小于它的人类扑去。
时复眼看着气势汹汹扑来的妖兽,并不闪躲,双手当胸一合,无数柔韧的藤蔓便破土而出,密密缠绕住那只力量强大的凶兽。
于此同时,他拔足向那只猛兽冲去,凌空翻身,蹬上妖魔的脊背,一手抓住它额头的利角,一手直取它脖颈间的要害。
“哦哦哦,控制植物,时复那小子的拿手绝活,一上场就用上啦。”
“这小子还是挺有两下子的,胜负还是难料啊。我是不是买亏了。”
看台上议论声叠起。
妖兽张开巨口,喷出了一片熊熊大火,那些细嫩的藤蔓在火焰中很快被凶狠的野兽挣断,坚硬如铠甲的肌肤也不是一双肉掌轻易能够破开。
妖兽在火海中甩动身躯,将背上的时复远远甩出去。时复后退了数十米,止住身形,毫不停留拔腿飞奔,一路险险躲过妖魔不断喷出口的炙热火焰。
“喔——!快,搞死他。老子的钱都买得他输。”
观众没有人介意自己同类的生死,只因战事的转变而跟着兴奋尖叫。
“阿香觉得谁会赢呢?要不要也xià • zhù买买看?”吕役支着下颌,轻松地看着场地中的生死之战。
你说你们赤石镇充满欢乐,多得是消遣娱乐之处,原来这就是你们闲极无聊之后寻求快乐的方式?
袁香儿看着他那张漂亮的面孔,看见了那张面具之下的丑陋,然而她没有把心里的反感说出口。
“我觉得那个人类会赢。”袁香儿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灵玉,丢进了收取赌资的场主怀中。
那块灵玉便是三天前,时复留在她的面前,用来补偿自己弟弟偷窃的玉石。
场地之上,时复再度冲着妖兽高高跃起,他的法术对于火系的妖兽不具有优势,身上带着伤更不容他久战,
他决定冒险一搏。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他放低了重心,整个人就地一滑,向着妖兽的腹部之下滑去。他在短短的交战中已经看出,柔软的腹部是这只全身披甲的妖兽最为脆弱的所在。
地面是熊熊烈火,灵敏的妖兽低下头颅,将头上那只锋利的尖角对准了冲着自己的敌人。
时复知道他有可能被那闪着寒光的利刺挑上空中,惨死当场。即便如此,他也只剩这唯一的机会。
他的蔓藤爆发出最大的力量在烈焰中破土而出,死死缠住妖兽的头颅,束缚着那额头尖利的角,不让他动弹。
很好,只要能坚持住一瞬间,他就能就势滑进妖兽的腹部之下,剖开它的胸膛,夺取它的性命。
意识到危险的妖兽同样爆发出了最为巨大的力量。
它挣断了藤蔓!
野兽在宛如修罗地狱般的火焰中抬起了头颅,赤红如血的双目透过火光盯着冲向它的小小人类,时复甚至看见了利角的一点寒光已经冲出断裂的藤蔓向他闪来。
他伸出了自己血肉做成的手掌挡在身前,即便废了一只手,他也要保住自己的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但就在那短短的一刹那,妖兽抬头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道捆束,限制,僵化而无法再做出有效的攻击。
当然,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然而这一瞬便是生死两端的差别。
全场无数双眼睛看着烟尘滚滚的斗兽场,但只有贴着地面滑行的时复看见了烟尘满地的土地上一闪而过的法阵光芒。
有人帮了他,是谁?
他来不及多想,就势贴着那冰凉的利角,从妖兽的身躯下钻了到了它的腹部之下。
巨大的嚎叫声响彻全场。等漫天烟尘稍事消弭,小山一般的魔物才在尘土中轰隆隆倒下。
浑身浴血的战士从妖魔的身下爬出来,手上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他站起身,自己的血和妖兽的血混杂在一起染红了他的头脸,他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将视线从看台上扫过,看台上是一张张丑陋而扭曲的嘴脸,他们胡乱地呼喊着,叫嚣着,用别人的痛苦和鲜血来填补自己的空虚无聊。
时复的视线在袁香儿所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间。
原来是她。
他回过身,不再搭理满场响起的呼喝呐喊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沉默地离开了鲜血淋漓的斗兽场。
“哎呀,想不到还是阿香的眼光好啊。这许多人都输了,偏偏你还看准了,真是了不得。”吕役诧异地夸赞道。
袁香儿悄悄收回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刚刚掐过指诀的手指。
在遥远的荒野之外。
搜遍方圆数里内的每一个角落,南河和渡朔等人也找不到袁香儿半点痕迹。此刻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而焦虑。
乌圆已经乱了阵脚,用小小的爪子拼命地刨着地上的土,一边刨土一边憋着小脸掉眼泪。
“怎么就不见了呢,阿香,你出来,你快点给我出来。呜呜呜,为什么我用契约喊她,她一点回应都不给我了。”
然而早已经挖得又大又深的土坑内什么都没有,只有袁香儿一直随身背负的那个背包孤零零地被摆放在土坑的边缘。
“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本不必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我竟然无法看好她。”渡朔站立在那个被南河和乌圆挖出来的巨大土坑边,墨黑的长发低垂。他的身体大半被黑灰色的翎羽所覆盖,半本体化是妖魔极度愤慨时才会出现的形态。
胡青伸手握住了他的翅膀,一脸担忧。她也同样地慌乱不知所措。
“我想起了一点,阿香似乎提过一句,她在梦中看见了我。”南河突然说了一句。
“你说阿香梦到了你?可是,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渡朔转过头问他。
“不是这样。阿香是无意中告诉了我,她说她近日好几次梦见了我……我诱惑她。”即便难以启齿,南河还是很快地把话说了出来。
他清晰地记得,昨夜便是在这里,他因为袁香儿的几日来刻意的回避而异常难过。
就在那时阿香靠到了他身边,为他梳理毛发,用契约和他悄悄说话,一个不小心将心中的一句想法传递了过来。
(如果说有啥错,也错在你长得太过美貌,让我总受不住诱惑胡乱做梦。)
对,阿香当时便是这样说的。那时候自己听见了这句话,心中既甜蜜又幸福,根本没有去想这件事有何不对之处。
如今想想,从阿香开始刻意回避自己,再到她不慎流露出的这句话,无不透着古怪之处。
“她似乎受到了某种法术的干扰,而我当时却完全没有察觉。”南河冷静思索之后说出了结论。
胡青诧异地看着南河,此刻的南河以人形的模样站在巨坑边缘,身躯挺直,衣装齐整,银发飞扬,紧凝着双眉看着袁香儿消失的位置沉思。
相伴走了这么长时间,她对南河的性格自认为也有些了解,相比起妖魔的岁数来说,南河还十分年轻。年轻而骄傲,单纯又强大,对阿香的感情很深,并且有着一股强烈的依赖感。胡青本来以为,袁香儿不见了,最先乱了阵脚的肯定是南河。
但没想到,在这样大家都慌乱了的时刻,南河却能够克制而隐忍地压制住自己焦虑的心,冷静地引导大家开始仔细思索。
“对,我也想起一件事,经过那棵榕树的时候,阿香说她被树灵所影响,被拉进了那个树灵的精神世界。”胡青想起一事,急忙说了出来,“阿香和我们不一样,她是人类,人类的精神力比较脆弱,容易被树灵的术法所摄。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沿途得罪了哪只强大的树灵了?”
就在此时,地面上袁香儿的背包里传来轻轻的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