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力量从顾平生的掌心涌出,构建出这个副本的负面情绪被他尽数吸收,两人的身体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淡化。
他们好像意识到自己将要消失,不约而同地朝着顾平生看了过来。
刑野伸出手,试图抓住顾平生的衣角,顾平生顺势摊掌与他贴靠,两人相触碰的地方顿时绽放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白光过后,整个世界重回寂静,一大一小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顾平生开始消化刚刚吸收来的这些负面情绪。
收回力量之后,他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就是因为有记忆为他指引,顾平生才敢做出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刑野的负面情绪并不好消化。
他这一生几乎没有顺遂的时候,得知真相时候的震惊和心寒、看见父母身亡时的悲痛和无力、饱经风霜之后的麻木和冷漠。
从少年到青年,信念不是在转瞬之间崩塌,而是一件件事情堆积起来,将其一点点地碾碎。
顾平生与他感同身受,刑野的父母死了,他就代入陶军他们的死亡。
但那样的场面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顾平生发狂。
消化到一半,他的心终于不堪忍受地抽痛起来。
顾平生情不自禁地蜷缩了身体,可是没等他的意识埋没在这汹涌的风暴中,他的胸腔内突然传来了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扑通。”
像是巨大的石头砸进了水面,强烈的震感伴随着心跳声霎时间冲刷上顾平生的脑海,回荡不止。
在那紧凑且持续不断的心跳声里,从刑野那里吸收来的负面情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顾平生给消化,但与此同时,顾平生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平淡。
顾平生依旧想象着陶军他们的死亡画面,却再也感觉不到像刚才一样的愤怒和悲痛。
他伸出手来,搭在自己的胸口处。强劲有力的心跳重新缓慢下来,变成了正常的心脏搏动,一切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一次顾平生几乎可以确定了,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的改变,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心脏出现了异常。
每当自己情绪失控,自认为快要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从心脏的位置涌来一股力量,像是一捧清水从头临下,让他重新回归冷静。
这样的异常有没有什么问题?顾平生暂时还不清楚。
他面无表情地想,以防万一,等到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应该做一场手术,将胸口剖开看看里面的情况。
顾平生受到心脏影响,情绪无比淡薄,意识不到剖心这种行为有多么大胆。心跳声很好地帮助他驱逐了负面情绪,所以他直觉这样的加强并不是坏事。
“喵呜——”
突如其来的猫叫声打断了顾平生的思路,他将这项安排暂时放在脑后,抬眼看去,在烧焦的房梁上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黑团子。
黑团子是只仅有巴掌大小的黑猫,对顾平生来说,那是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枕边猫。
黑猫偏着脑袋,琥珀一般的兽瞳闪着无机质的光芒。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落在地上前脚和后脚拉成一长条,张开嘴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矜持地踱着小碎步凑到了顾平生的脚边。
看着黏糊在自己脚下的黑猫团子,顾平生顺势蹲下身来,指尖陷入柔软的毛发中,挠到了那久违的猫咪下巴。
他启唇轻唤:“刑野?”
“喵。”
黑猫叫了两声,没有做出别的回应,和刑野化身出来的黑猫比起来,眼前的黑猫反应更像是对方的技能力量。待到顾平生收回手,黑猫又是一声猫叫,跑到前面领路。
顾平生跟在奔跑的黑猫团子后面,看到了立在旋转楼梯最上面的一扇门。
领路的黑猫团子两三下跑上楼梯,身体化为一缕黑色的烟雾,一头钻入那扇门中。
顾平生顺着楼梯走上去,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门内的光线并不明亮,阴暗森冷,是一处无人的灵堂。顾平生的耳朵听到了微弱且急促的呼吸声,顺着声音的源头,他找到了一口放在灵堂正中间的棺材。
棺材上面没有刻着名字,前方也没有摆放棺材主人的照片,空荡荡且昏黑的房只有点燃的蜡烛上飘曳着零星的火点。
小黑猫坐在棺木上悠闲地舔着爪子,看到顾平生进来了,跳在地面上,身体围着棺材转圈,示意顾平生将这具棺材打开。
顾平生看着严丝合缝的棺材,试探性地将手给放在了上面,往前一推,比想象中还要轻松地推开了棺材盖。
棺材盖与棺木摩擦,发出沉重的声音。
一个看起来比顾平生只大上几岁的青年正笔直地躺在棺木里,被顾平生送给了少年刑野的银白色十字架也正挂在他的脖子上,青年胸口起伏的幅度接近于无,就像是风中的残叶,听到声音之后,他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刑野还没有融合完两个分体的记忆,并不能快速地分析清楚眼前的情况,他带着不算清醒的意识,陡然撞进了一双璀璨的金瞳中。
那一刹那,如烟花在腐朽的体内绽放,荒芜的大地遍地生花。
心里的渴望呼之欲出,刑野近乎是出于本能地询问:“……你是谁?”
看对方这个样子,顾平生就知道人没有彻底醒过来。刑野身体的磨损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对方需要尽快离开当前的副本,好好地修养一段时间。
眼前的存在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刑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想要将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一点。
对方的长相,他应该是看过的,可是为什么怎么都想象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