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酉初刚至永昌侯便入了宫,今夜皇上要在宫内设宴为耀王接风洗尘。
京都里三品以上侯爵及朝臣均要入宫,但这个宫宴与平日有些区别的地方在于不用带着府上家眷。
据说这是耀王特意向皇上提及的,女眷入宫虽会更热闹,但也总会更麻烦些,还会有诸多约束,且耀王是个狠绝干脆又冷淡的性子,似乎不喜太聒噪的场合,原本是连这次宫宴都想拒绝了,只是皇上不允,说什么也要摆来替他洗尘。
沈念筱刚刚与赵氏一起送了永昌侯出府,看着她爹坐上马车,她到底还是没有拿着耀王的传言去求证,昨日她已经问过母亲,却得到了另一个回答。
赵氏说让她打消对耀王起的那点心思,自己再替她物色其他合适成婚的人选,至于耀王的身子……
想起当时母亲那惊讶的神色,沈念筱心里也有数了,她娘应是从爹那听了什么话,但并不知这前因后果。
沈念筱也觉得可惜了,昨日从母亲院里出来,回想耀王入城时在马上的丰姿还有些怅然若失,耀王妃这个位置原本是极好的,如今倒成烫手山芋了。
沈梨从老夫人的泰芳院抄完经书出来时恰巧看见沈念筱走在前头的背影,看方向刚刚是从前院回来的。
一般后院女眷为了避嫌,轻易是不会去前院的,沈梨想起永昌侯今日要入宫赴宴,想必沈念筱是去送了,至于其中缘由,她没心思去多想,左右也不关她的事。
回到自己的院里,沈梨简单洗漱过后便翻出她床头那个宝贝的盒子,从里面抽了两封信出来,坐到软榻上慢慢看。
她偶尔无事时便喜欢翻看过去长云哥哥寄给她的信,他的字遒劲好看,自带一种利落的风骨,沈梨很喜欢。
今夜外头的风小了许多,天渐渐黑下来后小院安静的听不见什么声响。
这院里原本下人就少,桃枝也知道她家小姐喜静,晚上的时候除非沈梨唤她,不然也很少进屋里来。
当明月高悬时,屋内烛光微闪,沈梨不知不觉歪在榻上睡着了。
她的手边落着一页信纸,细白的指尖堪堪点在信尾落款的“长云”二字之上。
陆陵天在沸满盈天的觥筹交错中放下金盏的酒杯,突然抬眼望向中庭一角种的几株梨树。
现下还不是梨花开的季节,光秃秃的枝丫显得有些萧索,但陆陵天却不知在想什么,看了良久。
陆怀信坐在他身旁,见状也往他视线的方向跟着瞥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凑过去低声问了一句:“堂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陵天敛眸,兀自又倒了一杯酒,简单应道。
陆怀信眯了眯眼睛,不对劲,他堂哥很不对劲。
难道真的是他们兄弟俩太久没见,他已经不了解堂哥了?陆怀信正琢磨着找个时间问问韩叙在北境这些年陆陵天的情况,下一刻便听见丝竹乐停,坐在上首龙椅上的父皇朗笑几声,又给陆陵天另赐了一壶美酒。
康帝五十来岁的模样,虽人入中年但依然面貌英俊,精神矍铄似是壮年,北境十年大患如今得解,他今日龙颜大悦,早些时候就已经给耀王赏了不少东西。
现下喝得尽了兴,赐了美酒后又大手一挥道了一句:“天儿此番立下大功一件,朕实在是高兴!若还想要什么其他的赏赐便尽管开口就是!”
下首在座的众人一听皇上这么说,心里又一次感叹耀王如今真是京都当之无愧的矜贵人儿,皇上连赏赐都要来两拨儿呢。
只是以耀王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开口向皇上要什么,应该是一番谢辞便算。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次大家都想错了。
陆陵天听了康帝的话,薄唇微微抿了抿,突然一撩衣袍起身,在康帝面前单膝跪地,低眉敛目道:“谢皇上厚赞,既然如此,臣今日还想求一道赐婚圣旨,求娶永昌侯府沈小姐为正妃。”
永昌侯端着酒杯还在往前探头想看看耀王这一反常态是想要个什么赏赐,没成想看热闹看到了自家身上,当场吓得手都抖了差点把酒打翻。
皇上本已经略有些酒意,听陆陵天突然来了这么一遭,竟然是要他赐婚?
早前他在北境时,与京中通信,他和皇后不知给他物色了多少世家贵女让他回来成个婚,他不为所动,催都催不听,现在回京了,毫无预兆的突然就给自己安排上了!
康帝大笑两声:“天儿这要求朕当真是未能想到,正巧今日永昌侯也在,沈庆阳呢?”
“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