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酒量很好,之前在深圳当走穴歌手,夜总会少不了要陪客人喝酒,是这样练出来的。
后来回了重庆,喝酒变成了排遣。
但有一次陆铭因为喝酒忘记去接陆川桓放学,陆川桓等了很久没等到陆铭,直接自己闷头走回了家,到家见到陆铭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偷偷哭了。
那年陆川桓才上小学三年级。
这件事之后,陆铭再也没喝过酒,直到那天晚上。
“老陆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其实特别可靠。”陆川桓感慨着。
“你挺像他的。”夏杨靠在椅背上,头往后仰了一点。
“这是对我的褒奖。”陆川桓放松下来,他回忆起那天,后知后觉地说,“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走弯路。”
那天陆铭有些沉默,喝了两杯以后只是说:“林艺挺好的。”
其实陆川桓那段时间压力很大,林艺的父母并不愿意接受他,他因为想多赚点钱又换了很忙的工作。
陆铭第一次提起了陆川桓的母亲,那天的陆铭浸在回忆中,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告诉我的名字大概也不是真名,我回到重庆之后,深圳那边的朋友还在帮我找她,但最后也没她的消息,估计是彻底离开深圳了。”陆铭说,“其实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带一个孩子,可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最后决定要生下来。”
“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表示不赞成你的婚姻,只是儿子,人生是蜿蜒曲折的旅途,我们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拐对了弯,但如果拐错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在死胡同里自怨自艾。”陆铭拍他的肩膀,一共三下,间隔很久,像是沉默难言的叮嘱。
“人生是要自己去经历的。”陆铭这么告诉陆川桓。
“老陆的故事告诉我,爱情并不能带来幸福的结局,那加上责任呢?好像也不会。我明白得太晚了。”陆川桓慢慢地说。
“陆哥,你是在后悔开始吗?”夏杨皱着眉。
陆川桓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很难受,不是因为离婚,是我觉得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夏杨一边吃薯条一边说:“我就不这么想,虽然我和leonard最后还是分开了,但我很高兴我跟他能共度那段时间的。”
“其实你比我更通透。”陆川桓笑着摇头。
“我做不到你这样的,不然我也不会因为leonard跟我求婚就害怕地跑掉。”夏杨冲他笑,“反正还是那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此时此刻,音乐的节奏变缓,乐队刚刚演唱完一首比较温柔的情歌。
时间渐晚,餐厅里的位置都坐满了,隔壁桌有个女孩起身,大大方方地去舞台旁边要主唱的微信。
“你很爱他吗?”陆川桓问。
夏杨一怔,在他的印象里,陆川桓是个分寸感和界限感都很强的人,所以在之前,他从未追问过夏杨的私事,偶尔跟罗罗他们聚会的时候提到一些事,陆川桓都会帮他岔过去。他们第二次见面看房的时候,陆川桓就很自然地绕开了他不想谈论的事情。
夏杨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喝光,眼睛眨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嗯,曾经是很喜欢他的。”
陆川桓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问夏杨这种问题,只是听到答案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因为那个女孩,所以乐队的表演中断了一会儿,那个主唱看着凶,人却意外地温柔,笑起来嘴角有个小梨涡,他对那个女孩说:“我请你喝一杯,微信就算了,家里人会不开心的。”
贝斯手很活泼,嚷了一句:“我要告诉嫂子!”
女孩也很潇洒,她笑着说:“那你可不可以送我一首歌,毕竟此刻我失恋了诶。”
主唱说:“好。”
“《十七岁少女金色心》,送给大家。”
陆川桓忍不住去想,那一年夏杨去要leonard的微信,是不是也是这样子?
笑容甜蜜的好看男人仰着脸,大大方方地举起手机问:“可以给我你的facebook吗?”
陆川桓想,如果他是leonard,他也是无法拒绝夏杨的。
在这一刻,没来由的,陆川桓心里有隐秘的嫉妒升了起来。
但这种情绪太怪了,陆川桓闷头干了大半杯啤酒,硬生生地压住了。
主唱的声音淌出来,落到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很稠且重。
“就在温柔的夜晚此刻让我们起舞当爱来过别放不下
和你温柔的纠缠从未到来的明天只在今夜想你一万遍。”
陆川桓想,这个夜晚适合埋葬,他其实从未向他人吐露过关于母亲的事情,或许夏杨也没有跟第三个人表达过对曾经恋人的感情。
通常交换秘密会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但此时此刻陆川桓察觉到的这份亲密,方向似乎有些跑偏。
他自己没有发现,也很难察觉,但夏杨对于他来说,并不只是好友的弟弟,暂时的房客,也不是新交的朋友。
陆川桓没有往深处想,也不太敢,过了这个夜晚,一切应该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