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看见了真相?不,你们看见的只是有人想让你们看见的真相。”
那双眼睛里有残酷的怨毒,畏怯中夹杂着嗜血骇人的杀意:“我是玩物,你们也是!你们也逃不过,什么妖、什么人,都不过是棋盘上卑贱的棋子!”
小月从她眼睛中看见自己狰狞的面孔,复杂扭曲的恶念糅杂脸上,看上去像个疯癫的怪物。
小月等着她露出怀疑惊恐的神色,等着她过来质问自己到底什么意思,等着她惶惶焦虑或者愤怒不安。
她喜欢,她只要想到这个女人崩溃,从高高在上的云巅跌进泥里,伏趴在她脚边颤栗,她就兴奋到全身颤栗。
女人凝望着自己,眼神渐渐浮出一点复杂。
鼻翼翕张,鼻息不知不觉急促,小月忍不住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咬出了血,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她。
林然复杂望着那面红眼亮活像吃了chūn • yào的小兔妖,张了张嘴:“你…”
兔妖瞳孔亢奋地微微放大——
“柔韧性不错。”
林然客观点评:“我第一次见有人脖子能转一百五十度。”
“…”小月:“?!”
“再努把力你就可以去演鬼片了。”
不愧是兔兔,天赋异禀,林然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兔兔这么软,一定要再接再厉,加油吧,看好你哦。”
说完,她走了。
她就走了。
林然:咸某林法则第一条,不和蛇精病论长短。
所以林然没有一点犹豫、颠颠轻快就走了。
小月:“…”
小月“噗”地一口血喷出来。
小月怔怔望着手心的血,疯了似的摸向胸口,摸到渐渐平坦的胸腹和移位的骨骼内脏,嘴角霎时抽搐。
她脸颊止不住抽动,抬起头,望着林然高挑纤细的背影,眼神闪过不敢置信、暴怒、杀意,最后却咬着唇,渐渐化为幽暗不定的闪烁。
……
“楚师侄不愧是剑阁骄子,那一剑着实惊艳,再过些年,怕是连老夫都不是对手喽。”
“慕容家主过誉了,她还小,还有的磨练。”
“嗳,龚长老太谦虚了…”
楚如瑶跟在龚长老身后,听着龚长老与慕容家主你来我往着应酬,再三邀请剑阁一众人去府上做客被婉拒后,看时候差不多了,慕容洪寒暄了几句,识趣地笑别离开。
慕容洪走后,龚长老问楚如瑶:“你看这位慕容家主如何?”
楚如瑶想了想,答:“实力强大、威严不俗,虽然对我剑阁有热切结交之嫌,但也无伤大雅。”
龚长老不置可否,又问:“若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会如何回应他?可以像我这样与他简单周旋、别被他攀扯上任何关系吗?”
楚如瑶抿了抿唇:“我…不太会周旋。”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人,如果慕容洪这么热情对待她,哪怕她知道他另有所图,也不太好意思断然拒绝。
“但我不觉得我一定要会。”楚如瑶又迅速说:“人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我想把那些时间都用在修炼上,只要我有足够的实力,自然会赢得尊重。”
龚长老看着她,叹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强大可以带来尊重,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心智与能力去运用强大,就如小儿抱金招摇过市,反而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
龚长老道:“如瑶啊,你性子单纯执拗,这虽让你能专注剑道、一日千里,也有弊处。”
比如看不透人心、看不穿真相,甚至若是被歹人迷惑,反被利用,好心坏事,伤人伤己。
楚如瑶抿唇:“…我知道了龚师叔,我会努力改正的。”
这不是错,哪是能“改正”的,这是得一点点经历一点点醒悟给磨出来的。
龚长老有些头痛,但看着楚如瑶认真倔强的神色,也不忍多说,只得又叹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
罢了罢了,宗门下一代已经有晏凌执鼎,既然她不擅俗物,由着她当个纯粹的剑客,辅佐晏凌护持山门也是可以的。
慕容洪走出龚长老的视线,脸上的笑就收敛起来,眼神阴沉闪烁。
“父亲。”
众侍女簇拥着一位宫装少女娉婷走来,慕容洪终于露出笑容,慈爱道:“芸儿。”
少女容貌华美、举止矜贵,正是慕容洪爱女慕容芸。
慕容芸对着父亲一福礼,笑问:“父亲与龚长老说话,可邀请了他们来家中做客?”
“龚长老事忙,这就启程去冀州梵天,下次吧。”
慕容洪想起那个楚姓小姑娘青涩无措的样子,可比龚长老好对付得多,特地道:“楚师侄天资不俗,很得龚长老与剑阁看重,你们是同辈,有机会多交流切磋。”
慕容芸笑容微僵,想到刚才那令满堂喝彩的冰雪一剑,眼底闪过一抹妒恨,曼声道:“楚姑娘再不俗,也只是剑阁二弟子,若要切磋交流,芸儿还是更想向晏公子学。”
剑阁首徒与其他弟子的意义自然不同,若能得到晏凌的友谊甚至爱慕,与剑阁建立更深的牵连,那远比交好楚如瑶对他慕容家裨益更大。
慕容洪正恼龚长老滑不溜手,待他慕容家冷冷淡淡,听女儿这样说,不怒反喜,笑道:“那也好,你惯是聪慧,即使这次没有机会,下次定有缘再与晏师侄认真切磋,断不可懈怠。”
慕容芸:“父亲放心。”
“大人。”
恰在这时,一道柔媚多情的女声响起,紫色窈窕的倩影从后面缓缓走来。
慕容芸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轻蔑,与慕容洪轻道一声“父亲,芸儿先走了”,没有给走来的紫衣女人一个眼神,矜傲地转身离开。
慕容洪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在紫衣女人走过来之后,笑呵呵说了句:“芸儿年纪小,孩子气,你莫与她计较。”
紫衣女人笑了。
她生得极美,眉目妩媚、身段婀娜风骚,举手投足间是天然的妖娆风情,虽不像小姑娘鲜妍,却更有一番成熟女人的楚楚风韵。
她美眸流转:“大人说笑了,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会与大小姐计较,只要…”
她眼尾一挑,似媚似娇地勾了慕容洪一眼,低声说:“只要大人心里有奴家,奴家便什么都不求了。”
慕容洪看她这般媚态,腹下顿时一股火起,碍于人多眼杂,只别有意味拍了拍她手背。
紫衣女人由着他抚摸自己手背,侧过头,愈发柔顺依赖的姿势,婉转低声:“还没有恭贺大人,如今天下皆知是妖族作乱,恶蛟将斩,诸宗共睹,此后燕州重归太平,大人便可…高枕无忧了。”
两人对视,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深意。
慕容洪望着大阵中奄奄一息的蛟,又看着周围丝毫不曾察觉异样的众人,眼底划过某种兴奋的异彩。
“正是!这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慕容洪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许诺:“三娘,你的心意和功劳我都记得,断不会亏待你。”
紫衣女人掩着唇笑:“大人这样说,奴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慕容洪哈哈大笑。
紫衣女人望着他难掩得意的神态,含笑慢慢侧目,也望向那大阵中的妖蛟。
它已经没有了突围的气力,只能在滚滚烈焰中虚弱地翻腾,血肉消融间,那双因为剧痛而扭曲的巨大竖瞳忽然望向她,里面满是恐惧与哀求,仿佛看见主人的猎犬一样艰难匍匐着向她所在的山崖爬了两下,凄厉地哀嚎着。
紫衣女人唇角笑意连一丝变化也没有,只慢慢伸出一根削葱般的手指,抵在唇边:
嘘,你太吵了。
那双竖瞳瞬间被恐惧和绝望爬满,庞大的身体倒地,低低呜咽着,却竟连哀嚎都不再敢出一声。
紫衣女人笑得更美。
这才对,乖宝宝。
既然你的作用就是去死,那就乖乖去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