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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2 / 2)

“…”同伴甲生生噎住,狠狠瞪一眼这个闷骚厚黑的兄弟,才继续说:“这个事儿还得从三百年前说起,那时候,这个幽冥横空出世,他修邪道,手握法宝淬心塔,一身不知打哪儿学来的极为骇人的邪功,以人精血为食、能生吞敌人的金丹元婴化为自己的力量,凭借这种邪功和淬心塔的加持,他修行一日千里,从最开始声名鹊起时不过金丹修为,百来年的功夫就硬是升到了元婴中期,甚至据说距元婴后期也不过一步之遥。”

“不过他性情暴虐,嗜杀好色,动辄shā • rén屠城无恶不作,惹得生灵涂炭,恰逢他在燕州试图突破元婴后期,燕州州府忍无可忍,以慕容家夏侯家云家三氏为首,号召燕州众族强者共同联手,历尽磨难,终于将他围困斩杀。”

“幽冥死了,但是他留下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

同伴甲道:“幽冥这个人极其纵欲,杀欲贪欲sè • yù等等一个不落,可谓五毒俱全,传说他生前磨炼淬心塔的法子就是把人折磨濒死之际抽出他们的魂魄,生生填进淬心塔里,就这么用无数人命填才把这淬心塔炼化成一方至宝,他死了,留下的不仅是至宝淬心塔,还有数不清的财宝、算不清的杀债和无数被强夺囚禁来用于练功的女人,最后燕州众族协商,杀债没办法算,财宝给分了,淬心塔分不了,就干脆伫在金都当个标志物,然后,就只剩下女人了。”

元景烁:“罗夫人就是曾被他强夺的女人之一。”

“正是。”

同伴甲颇为感慨:“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幽冥身边的女人都活不过几个月,但她似乎是被抓得晚,幽冥还没把他吸干,就被燕州众族给斩杀了,所以她还留得一条命;可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她身上这辈子都烙着幽冥的印子,永远别想有清白日子过,她倒也是个下得了狠心的人,干脆自己在金都建了这座小楼西,把这风月之地做成了燕州最富盛名的雅地,真是个厉害女人。”

同伴乙突然小声说:“你这不也是夸她。”

同伴甲又一巴掌拍下:“那能一样吗?我又不馋她身子,我是忌惮她!”

“当年那么多被抓被囚的女人,能好好活到现在的、还活得这么风生水起的,能有几个?只有她一个!那么穷凶极恶的境况她竟然硬生生地扛过来,不仅建了这小楼西,还攀上了慕容家的高枝,成了慕容家主的红颜知己,这得是什么手腕?”

同伴甲扭头对元景烁:“你可心里有点数,我们都瞧着这小楼西不是什么好地方,底下不定有什么龌龊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算了,可别傻得中了什么美人计,被人活扒了皮。”

同伴丙摇头:“我觉得不至于,就凭小元这张脸,就算有什么危险生存几率也比咱们大。”

同伴甲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扑向他:“你踏马是在骂我们丑?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啊——”

元景烁若有所思,荣翰与他撞一杯,笑着说:“我们来金都也不少日子,如今淬心塔已经闯完,该看的该玩的都看过玩过了,明天我们就打算离开燕州。”

元景烁回过神来,看向他:“那今日这顿,就算是送行酒。”

“好!”

荣翰笑:“虽然咱们认识不过一天,但我们聚在一起讲究的就是个缘分,你这小子不错,有点像年轻时候的我,我看你有眼缘,若是以后有机会,你来幽州荣家寻我,我做东请你喝酒!”

元景烁笑:“好!”

“痛快!”

荣翰举杯:“来!干!”

喝了一盅又一盅,不知过了多久,“哐当”一声,同伴甲直接醉倒在地上,两眼发直:“不行了…不行了…”

同伴乙早有先见之明地趴那边软榻上舒舒服服地睡,同伴丙就比较傻,早倒地上睡得昏天黑地。

元景烁也半醉了,他撑着额头,微微泛散的目光却望见桌上那方灵玉盒。

他把它轻轻拉过来,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春水般润泽的如玉青石。

灵髓晶,天下至纯之物。

他为林然要的,想送给她治她的暗伤。

他应该就这么把盒子拿着、走回去,直接递给她。

但是他心底却几乎不可抑止地升起另一个念头。

他想亲手雕刻好,想雕刻成…

“是想送给心上人的。”旁边荣翰忽然笑。

元景烁一僵。

他不想承认,但是今天淬心塔里那个幻象的确窥探到了他最隐秘的心事。

它窥探到他的心事,生生掐着那节被他刻意隐忍的火苗燃起来,让那火苗愈演愈烈。

元景烁能拔最厉的刀,劈下最烈的刀痕,他一直无比决绝地走在自己坚信的道路上,从不畏惧任何东西,他连命都不怕!

可是从那一刻,从意识到自己的动摇的那一刻起,他突然茫然、甚至有那么些惶恐。

他怕自己压制不住那股火,他怕这火伤人,烧了他的道,动摇他的使命,害己害人。

元景烁低声:“很明显?”

“不明显。”荣翰笑:“只是有心之人能看得明白。”

元景烁无言。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事还挺重。”

荣翰把腿一伸:“怎么样,要不要和哥唠一唠。”

“我们明天可就走了,到时候天南海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再想唠嗑可就没机会了。”

荣翰笑嘻嘻:“小元弟弟,机不可失啊。”

元景烁沉默了一下:“我…有些迷茫。”

“我原来不是这样。”

“我原来不会在意儿女情长,我不会渴望一个人,不会为她急躁、不会因为她呆呆看不懂我心意的样子而闷气、总忍不住想对她发脾气、不会嘴上不说其实心底暗暗盼着她永远留在身边,不会嫉妒她的好被别的男人看见,不会想把她藏起来…让她只有我、只陪着我。”

“我觉得我像一只被缠进蛛网里的萤虫,无知无觉被缠紧,在我意识到时,我已经被缠得很紧,我应该挣扎,可我…并不舍得。”

有时候,甚至有时候,元景烁有些恨他发现得太早,如果当他发现时已经被彻底缠住,已经被彻彻底底地侵占,那他就不必再思考、再挣扎,不必徘徊,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沉陷进去。”

“你是在抗拒。”荣翰静静听完,下了结论:“为什么?你觉得她会耽误你?”

元景烁:“我有使命。”

荣翰:“什么使命?”

“我不知道。”

元景烁低低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条路会走向哪里、会是什么结果,我不敢懈怠…我不怕她耽误我,我只怕我会害了她、我会害很多人。”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五年前的元景烁无畏无惧,今天前的元景烁尚可装作一切不知。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他骗不了自己了。

荣翰望着他,忽然大笑起来。

满屋子倒着醉鬼,酒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荣翰摇摇晃晃站起来,背对着走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繁华盛景,举起酒壶仰头灌进嘴里。

“我幼时父母被害,满家百余口人只活了我一个,我发誓必报此仇,将复仇视为我此生唯一的使命。”

“我一直在查,我一直在找我的仇人,我的命不是我的,我不敢娶我心爱的姑娘,所以我只能强笑着对她说,我会像哥哥一样送她出嫁,我会看着她嫁给一个好夫君…直到最后我发现,就是她的父母、收养我疼爱我长大的义父义母,和她的好夫君、我曾经视为生死之交的异姓兄长,当年联手合谋害死了我的父母。”

“她自刎了,在我面前。”

“我以为我报了仇会很快活,我终于能坦然跪在爹娘牌位前交代,但我没有,我心里很空…我总会回想起往事,想起小时候和她一起上学堂,面对面打坐引气,我只想苦练功法报仇,可她贪吃贪玩,她爱吃面饼,就端着义母送来的牛肉小面饼坐我旁边,一边自己坑哧吭哧吃,吃得满嘴油光,一边在我中途休息的时候,手忙脚乱拿着筷子一本正经地要喂我。”

荣翰忽然笑:“想得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有时候我甚至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没有发现真相,如果我没有那么不顾一切地只想报仇,如果我没有因为犹豫因为懦弱而把她推给别人,如果我娶了她,如果我们已经成婚、已经有了孩子,如果…是不是,就会是另一种结局?”

元景烁望着他,荣翰笑:“听着很不孝,为了儿女情长、贪图现在的温情与幸福,甚至想背叛家仇与父母,很没有良心,对不对?”

“但这确实是我曾想过的。”

荣翰说:“小子,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人就是有欲望!贪恋爱、贪恋幸福,逃避痛苦和绝望,那是本能,那不可耻,人就是得接受这样偶尔卑劣的、有着私欲和缺点的自己。”

元景烁一震。

“我以为我放弃她,割舍感情,就能心无旁骛,就能对我们都好,但真是这样吗?”

荣翰说:“我不知道,但我已经没有后悔的资格。”

“可是你还有。”

荣翰转向元景烁,望着他,说:“你还可以去主动追求心仪的姑娘,你们没有家恨、没有各自婚嫁、没有被迫分开的理由…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不去争取?”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机会从手中流走,将来像我一样后悔?”

元景烁浑身大震。

荣翰的话像是重钟在他心口重响,将他已经摇摇欲坠的屏障击碎。

那簇火前所未有地熊熊燃烧起来,他再也压不住它。

他也不想再压。

元景烁突然坐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来,抿着嘴唇,对荣翰用力一点头,拿着灵玉盒往外走。

荣翰叫住他。

“淬心塔里,我破了第七重心魔,可我知道,她在我心里,我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荣翰对他举杯,大笑:“以后不知是否有机会再见,元景烁,你小子比我强,你别像我,你得过得比我好。”

元景烁深深望着他,郑重说一声“好”,转身大步离开。

荣翰站在窗边,望着少年骑上马,如同一团年轻炙热的火,逆着街上晚归来往的人潮疾驰远去。

他是去回家,他还有家。

“荣哥。”

同伴丙迷迷糊糊醒来,大着舌头叫他:“…你不、不高兴吗?”

荣翰望着人群,抬起头,望向远方,望见灿烂的余霞渐渐沉入暮色,长街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仿佛还是那个傍晚,院外欢笑声热闹,他在永远清寂乏味的小院中抬起头,看见披着一身彩霞的她蹦蹦跳跳向他跑来。

像彩色的阳光横冲撞进他黑白的世界,那双眼眸倒映着他与星子般明亮的快乐,脆生生喊:“娘做了团圆饭!有鱼丸有烧肉还有牛肉面饼,翰哥哥快来吃!还有——今天不许修炼啦!说好了要晚上一起出去逛灯会啊!”

荣翰慢慢捂住眼睛,手掌无声无息湿润。

“高兴。”他笑着:“我真的高兴。”

……

元景烁快步走出小楼西。

醉意让他脑子晕眩,可他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心里有团火在烧。

他骑上马,疾风马疾驰,穿过主街,穿过长桥和拂柳的河堤,穿进蜿蜒的小巷,在小巷尽头,静静伫着红瓦青砖的小院。

他翻身下马,酒的后劲上涌醉得更厉害,头因为一路疾风吹得发疼,下马时脚步甚至踉跄一下,他走向小院,恰巧门被推开,素衫少女站在门口,惊讶地望着他。

元景烁望着她,望见她清亮柔软的眼眸,静静站在那里,像一支亭亭秀美的青竹,被晚霞披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她在等他回家。

“可算回来了。”

那些惊讶很快化为笑意:“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正要去找找你。”

“回来就好。”她侧身要让开路:“先进来,去哪儿了?吃饭了…喝酒了?”

林然露出讶色,刚要说什么,元景烁闷不吭声过来,一下倒在她身上,脑袋搭在她颈窝。

林然被压得猝不及防,险些就地给压趴下。

妈呀,这醉的。

林然觉得自己像被个大型哈士奇迎面扑上,吼沉吼沉的,给她压得胸口一噎,一个嗝蠢蠢要往上涌。

“怎么喝这么多。”

林然无奈拍了拍他肩膀,吐槽:“在外面撒欢,回来还要人伺候,大爷,您可真是我亲大爷!”

元景烁不吭声。

他比她还高,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还是玩刀的,林然有点扛不住,往后回头要喊:“小月啊,来帮——嗝。”

环着腰的手臂突然收紧,林然愣是被噎出一个嗝,听见这醉鬼瓮声瓮气:“不要她。”

林然:“…你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他又不吭声,松懈的束带散出几缕碎发,是男孩子的发质,慢吞吞擦过她脸颊,有点刺扎,可到底也是柔软的。

“行吧大爷。”林然无奈扶着他往里走:“我扶你进去,你不要吐啊,你要是吐我身上,我一定当场把你按地上揍你信不信。”

元景烁听着她絮絮叨叨,像是游子终于回到了家,又像是远航的船只终于回到了港湾,心一点点慰贴安稳下来。

“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林然突然听见他低低的梦呓般的声音,偏头看他:“什么东西?”

元景烁慢慢抬起头,林然看见一双像是浮在柔软春波中、前所未有专注又明亮的眼睛。

他定定望着她。

林然被他的态度感染,老怀甚慰,傲天大爷终于知道给她送点阳间的礼物了,神色不由郑重起来,期待搓手手:“是什么?”

元景烁忽然咧嘴一笑,然后直挺挺倒在她怀里,闭眼睡熟了。

林然:“…”蒜泥狠。

……

“她不在这里。”

“她就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奚辛,你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我要找到她!”

靡艳暴虐的绛红剑光被白光悍然斩下,从半空挟着破碎的剑势狠狠坠落,雪山被砸得轰然塌陷。

皑皑飞雪纷叠飘落,飘进巨大的深坑中,有雪花轻飘飘落在少年脸上,转瞬消融在那张艶丽到近乎华美的面容中。

他左颊有一道狭长的口子,几乎将他半边脸颊割裂,但是那口子流出的不是血,是牛ru般ru白色的粘稠液体,外翻的皮肉像是羊羔最嫩的皮,柔软,细腻,甚至能有温度,永远不会真实。

江无涯从不远处的雪地站起身,缓缓迈进坑,走到他身边。

“这具肉身快毁了,你得回剑阁重新封印,不能让你的魂魄外露。”

奚辛听见低沉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望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

冷峻的骨廓,深刻的眉骨,薄薄的唇,一双沉渊般静肃的眼睛。

这就是江无涯,万仞剑阁这一代的无情剑主,镇在九州之上那一柄最中正的悬剑。

奚辛收回目光:“我要找到她。”

江无涯:“她不在这里,我们都看见了,这里早就没有她的气息,她已经走了。”

“那也可以找啊。”

奚辛笑得很美,一种娇憨天真的美:“雪山下就是凡人界,她受了天雷,一定受了伤,她会下山去修养一阵,我们就去找嘛,去找这里的国王、还是叫皇帝?我们去找他,让他下令,把她的画像贴满每个城镇每个角落,让每个人都去找,很快就会找到的。”

“不可。”

江无涯却道:“我们是修士,身上缠着因果,不可干涉凡人的世界,更不可为私欲操纵皇权,乱了两界隔绝的结界。”

奚辛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这个时候你还给我讲什么规则?!”奚辛怒极反笑:“你不想找到她吗?她已经近在眼前了,只要我们——”

“我会找到她,但在这之前,我不能让你魂魄泻出的魔气毁了整个凡人界。”

江无涯平静说:“起来小辛,我送你回去。”

奚辛盯着他,眼中突然泛出狰狞的血丝。

“江无涯!”

奚辛突然暴起,一拳狠狠砸向江无涯的脸,江无涯侧脸避开这一拳,反手按住奚辛的肩膀把他跪压在地上。

少年被他扣跪在地上不死不休地挣扎,柔软的肉身如同流脂融化,浮现出漆黑虚无的魂魄。

江无涯:“回去。”

奚辛拼命挣扎,浑身化出无数暴戾骇然的剑气,被江无涯硬生生压下,他恨得眼底生生泛出血,突然尖凄戾喝:“当年就是你没带回她!你答应我把她带回来!你答应的!”

江无涯的手狠狠一颤,是剜着心口生生撕开淋漓模糊的血肉。

他闭了闭眼,压下几乎涌上喉头的猩疼。

“那是我无能。”他再次压下手,声音无比沙哑却坚定:“但是你得回去。”

奚辛突然安静下来。

“江无涯。”

奚辛突然笑:“你真的很可笑。”

江无涯知道他是答应了,松开手,奚辛慢慢站起来,转过身,突然以手作剑狠狠贯穿他腹部。

江无涯没有躲,殷红的血泊泊淌出来,淌红了奚辛的手臂。

“闹够了吗。”江无涯冷静看着奚辛:“闹够了,就回去。”

奚辛凝着渐渐晕开的血,像是出了神,半响,又忽然笑起来。

“你总是想救所有人,你总是想把一切都扛下,可是你做得到吗?可是你扛得住吗?”

奚辛笑得靡艳:“师兄,可是你看,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还去管凡人、管苍生,你管得了吗?!”

江无涯很平静看着他:“只要我活一日,就能管一日。”

他说:“这是我的责任,天经地义,至死方休。”

奚辛望着他平和的眼睛,很难想象,他怎么能永远这样坚定。

可是他又清晰地知道,江无涯就是这样的人。

“是,我竟然忘了,你就是这样,一直这样,有世上最可怕的意志。”

奚辛笑起来,语气轻柔:“所以他才那么看重你,把你视为希望,为了你连亲儿子都可以不要。”

江无涯脸色微变:“小辛…哼。”

奚辛猛地抽出手臂,鲜血泉涌而出,江无涯闷哼一声。

“你得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别轻易死了啊,师兄。”

奚辛眼底泛血,他在笑,笑出滔天的恨意:“——要不然,我不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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